孔 捷 生 雜 文 ： 文 無 第 一 ， 武 無 第 二
「 四 人 幫 」 僅 存 的 姚 文 元 也 作 古 了 。 屈 指 一 算 ， 今 歲 正 好 是 文 革 四 十 周 年 。卻 說 一 九 八 五 年 夏 ， 我 在 威 海 衛 認 識 了 山 東 武 警 總 隊 的 參 謀 長 李 煥 良 。 李 的 人 生 經 歷 充 滿 奇 姿 壯 彩 ， 羅 瑞 卿 總 長 在 一 九 六 四 年 搞 全 軍 大 比 武 ， 頗 有 「 華 山 論 劍 」 的 意 味 。 結 果 勇 冠 三 軍 的 是 濟 南 軍 區 的 一 個 班 ， 李 煥 良 正 是 這 個 戰 鬥 班 個 人 奪 得 魁 首 的 戰 士 。 按 「 江 湖 規 矩 」 ， 李 煥 良 就 是 當 之 無 愧 的 武 林 盟 主 。
李 大 俠 是 膠 東 人 ， 在 國 共 內 戰 時 膠 東 為 兵 家 必 爭 之 地 ， 雙 方 殺 戮 之 重 ， 已 到 了 嗜 血 變 態 的 地 步 。 作 家 莫 言 被 禁 的 長 篇 小 說 《 豐 乳 肥 臀 》 已 有 怵 目 驚 心 的 描 寫 。 李 煥 良 一 家 是 貧 僱 農 ， 是 親 共 的 基 幹 力 量 ， 於 是 在 國 軍 和 「 還 鄉 團 」 的 反 覆 清 剿 下 ， 李 煥 良 的 多 位 伯 父 叔 父 被 殺 … … 按 共 產 黨 的 階 級 論 ， 李 煥 良 正 是 苦 大 仇 深 、 根 正 苗 紅 的 黨 的 兒 子 。
說 到 四 人 幫 被 執 ， 關 押 於 秦 城 監 獄 ， 鑑 於 黨 國 餘 震 未 消 ， 也 就 需 要 遴 選 最 靠 得 住 的 人 去 出 任 秦 城 典 獄 長 ， 結 果 高 層 決 策 者 撇 開 了 原 公 檢 法 系 統 ， 直 接 在 軍 隊選 出 了 李 煥 良 。 於 是 「 武 無 第 二 」 就 遇 上 了 「 文 無 第 一 」 （ 姚 文 元 ） 。
我 結 識 李 參 謀 長 時 ， 他 早 已 離 開 了 秦 城 ， 我 最 感 興 趣 的 當 然 是 四 人 幫 坐 牢 時 的 故 事 。 李 煥 良 雖 有 山 東 大 俠 的 豪 爽 ， 但 「 組 織 紀 律 」 牢 記 於 心 ， 他 只 肯 講 一 些 無 關 緊 要 的 花 絮 — — 他 說 ， 四 人 幫 最 死 硬 的 是 江 青 和 張 春 橋 ， 江 青 自 是 敢 怒 敢 言 敢 鬧 之 性 格 ， 為 了 震 懾 她 的 氣 燄 ， 秦 城 監 獄 精 選 了 一 個 班 的 女 兵 ， 個 個 身 高 都 在 一 米 七 以 上 ， 據 李 煥 良 說 ， 這 批 女 獄 警 的 颯 爽 英 姿 ， 反 倒 甚 得 江 青 喜 愛 。
張 春 橋 之 倔 強 又 與 江 青 大 相 逕 庭 ， 他 自 入 獄 便 沉 默 是 金 。 他 在 受 審 時 所 穿 的 黑 布 棉 襖 正 反 映 了 他 的 性 格 ， 原 來 出 庭 前 獄 方 要 張 春 橋 脫 下 衣 服 送 去 洗 熨 ， 暫 穿 黑 棉 襖 ， 然 而 乾 淨 衣 服 送 回 來 時 張 春 橋 卻 拒 絕 更 換 。 李 煥 良 亦 無 計 可 施 ， 上 級 指 示 ： 隨 他 去 吧 。 這 就 是 張 春 橋 黑 布 棉 襖 的 來 歷 。
李 煥 良 回 憶 ， 王 洪 文 最 熊 包 ， 動 不 動 就 痛 哭 流 涕 ， 對 獄 警 點 頭 哈 腰 ， 最 讓 人 瞧 不 起 ， 某 日 一 隻 野 蜂 飛 進 王 洪 文 的 牢 房 ， 都 引 致 他 精 神 崩 潰 。 而 姚 文 元 則 唯 唯 諾 諾 ， 對 獄 方 徹 底 服 從 ， 寫 交 代 材 料 很 積 極 ， 但 到 底 是 前 朝 「 文 膽 」 ， 他 行 文 深 諳 避 重 就 輕 之 道 。 依 李 煥 良 的 歸 納 ， 姚 文 元 還 是 「 有 水 平 的 」 ， 他 始 終 是 一 個 口 頭 認 罪 ， 而 實 質 否 認 一 切 罪 責 的 超 級 師 爺 。
在 我 看 來 ， 中 共 宦 海 風 雲 歷 歷 ， 大 浪 淘 沙 ， 如 江 青 、 張 春 橋 這 樣 的 性 格 異 數 已 愈 來 愈 鮮 見 ； 而 似 王 洪 文 這 類 的 痞 子 性 格 ， 卻 如 苔 蘚 植 物 一 般 瘋 長 ； 至 於 姚 文 元 ， 他 的 遺 產 在 於 影 響 一 代 人 的 「 金 棍 子 」 文 風 ， 姚 氏 雖 去 ， 棍 法 長 存 ， 至 今 堪 稱 盡 得 「 黨 文 化 」 與 「 毛 文 體 」 一 脈 真 傳 的 名 家 。 大 凡 撰 寫 黨 報 重 要 社 論 和 「 評 論 員 文 章 」 ， 怎 能 不 重 溫 姚 氏 拳 經 劍 譜 ？ 文 元 不 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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