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作: 路．過

AirKID

獻給一個剛離去的好友


第一章：荒謬
這只是發生在一星期內的故事。
可是它改變了我們一夥人的一生。
星期天的一大早，室友阿明叫醒了我。
「快起床吧！婚禮在一點舉行，現在已經十二點！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拜託！你應該知道，你的十二點對我來說還是清晨時份罷！是你的哥哥結婚，又不是喝自己的喜酒，乾急什麼？」我沒氣的說著。
難得的暑假，正是夏日炎炎正好眠，我又是半只夜間動物，這麼早出門實在辛苦。但口裡雖然這樣說，心裡也很期待今日的宴會。很久沒有參加囍事了，新年留在澳洲沒有回家，正好趁這次機會收幾封紅封包．．．
滿懷著興奮的心情，我們坐上了電車。
突然是一道短訊鈴聲。
我打開了看。一瞬間，我以為我眼花了。
「你幹什麼發呆？是誰寄了情信給你？」阿明笑道。
我沒有反應。一分鐘，或是幾分鐘，我抬起頭望著他。我聽到自己骨頭生硬的聲音。
「東尼死了。」
「什麼？你在開玩笑嗎？」
我沒有答話，只是把手機拿給他看。
是阿恆的訊息：「我很想親自告訴大家。但對不起，我沒有這勇氣。」
「這是昨天夜晚的消息。美惠告訴了我：東尼去世了。」
「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時間。什麼詳情也不清楚。美惠的聲音很低，像是默讀著交談。東尼的家人決定在下星期日，在他的家舉行一個追思會。」
「老實說，我沒法接受這事實。可是這是美惠親口告訴我的。我很想問清楚，但我怕傷了她，也傷到他的家人。」
「這短訊給了所有認識東尼的人。除了這消息外，我沒有什麼可以告訴你。」
「可能是難以置信，但請不要魯莽打給美惠和東尼家人。他們不肯告訴我們原因，我們什麼也做不到。我建議是靜靜的等，給他們一點空間。」
「有其他新消息，請互相聯絡。」
「我知道接到這消息的人的感受。我昨晚沒有睡，通宵想了這篇短訊。希望你明白，這不是什麼荒謬低級的惡作劇，是事實。」
阿明拿著手機的手在發抖。我莫名的緊抓著他，彷彿要給他力量，也好安定自己。
時間彷似永遠凍結在這兒。我和阿明互看著大家，迷惘的雙眼著有淚珠打滾。
電車到了。
接著的半天，我過了一生最荒謬諷刺的十二小時。


第二章：你
在教堂，在酒樓宴會，在熱鬧的人群中，我爽朗的招呼著朋友。
他們沒一個知道這凶訊，也沒必要知道。
我不想破壞這快樂的氣氛，托它的福，我沒時間胡思亂想。
可是阿明不同，他只是呆滯的拖著身體走著坐著，看見人也不說話。他的哥哥氣憤的問他原因，我急忙走到他身邊把話題支開。
我在那半天，就似一個沒事人一樣，痛快地享受了一天宴會。
這對我的遭遇是多諷刺。
好不容易回到家，阿明一話不說，他把自己鎖在房裡。
「阿明．．．」我輕敲著門。只有哭聲回答著我。
我試著去安慰他，可惜當我一想措辭，淚水卻已滴落來。
我拿了啤酒，倒在沙發上。熱鬧的嘈音一過，過去的片段已一湧而上。
這不是只會在小說電影才會碰到的情節嗎？在真實世界，在我們的年紀，死亡應是與我等絕緣啊。
東尼，它卻偏選中了你。
你算得上一個雙面人，你集合了多種性格於一身。
你是魯莽熱血型的代表。看你在以前一班同學裡的活動就知道。捉弄人的一定是你，有話直說的一定是你，打籃球踢足球橫衝直撞的一定是你。而每次活動笑得最開心大聲的，也一定你。
你也是彬彬有禮的代表。穿上禮服的你在做演說時是如此斯文自信，在鋼琴前的你也是如此瀟灑自然。
我們一班同學，由預備班到大學，三年了。這是忘不了的回憶，你也說過的，我們是拆不散的整體。
你的胡鬧帶給我們歡樂，你的琴聲帶給我們溫馨。
也許其他人不了解，但與你稱兄道弟的我知道，你也很體貼。
在從前你還單戀美惠時，你找我傾訴，為與她一點點的親密著躍，為她一點點的不快憂傷。
在天真的心靈裡，你也是個感性的人。
就這樣我細數著過去最美好的回憶，有喜有笑有怒有樂。
那是我們青春生活的證明，然而如今卻披上了一層悲哀。
我想著，我喝著，我哭著，一直到失去了知覺。


第三章：故地重遊
一夜宿醉後，是電話鈴聲把癱瘓的我喚回了現實。
看看家裡窗外的夕陽，我竟漫無知覺的昏睡了整天。
是阿恆的來電，我遲疑著，一剎那間，我渴望聽到朋友的聲音，它可以給回我勇氣，他也可能告訴我，這一切只是笑話。但我更怕聽到新的壞消息，我已經沒能力忍受多一個人的離去。
原來是相約了大夥兒明天來我家一聚。這樣也好，從昨天到現在，我彷彿活在超現實中。我不敢相信事實，也懷疑大家的存在性。心情沒法平復下，再聚在一起似是團結我們的最好方法。
恆好像已平復了心情，他的聲調很冷靜，但很灰。恐怕他兩天來始終沒睡過好覺。我放下電話望著落日，夕陽無限好，金黃的光輝灑照在樹群和屋頂上，這景色是這麼的好，但上天是這麼的狠！
阿明還是關在房裡，我很想找人談談，可是不敢打擾任何人。
晚上我獨個坐上電車，回了大學。溫暖熱鬧的校園在夜晚特別寧靜，只有少數學生還在逗留。夜路漫漫，我無目的在遊蕩，又想起了過去跟你溫習議論的時光。
我倆的科目不同，雖然在預備班是難兄難弟，但在大學卻難得見你。可是當你我偶爾路過各自的班房門前，總是會互打招呼。當你我偶然碰頭，總是親切的拍著對方肩膀，天南地北聊過不停。假日我們又聚在一起，溫習吃飯唱歌彈琴。
那時感覺多平凡，卻多幸福。
我還在閒逛，去你去過的每個地方，找你踏過的每個腳步。幾天前這裡還多麼熟悉，現在卻倍感陌生。
在離開時，我絕望地知。
不會再在食堂遇上你。
不會在圖書館見到你。
不會被你抓著聽你說理想興趣，聽你遊說參加你最愛的學會，看你完全著迷其中的電視劇和小說。
你一貫直接剛脆的聲音 我們有笑有淚的片段，一一都過去了。
在離開時，我彷似陪過昔日最好的好友，來了一次故地重遊。


第四章：問候
「我們這麼安守本份，真的好嗎？」安妮說。
「我們什麼都不知，也不做任何的表示。這不是讓東尼家人好過，這是讓他們感到冷漠呀。」阿誠氣憤的說著。
回答他的又是一片沉默。
「．．．至少打電話問候美惠吧？」阿恆最後低聲說。
我拿著聽筒，阿明坐在一邊，他一直很少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大家沒有異議。這次在深宵舉行的電話會議，靜默佔去了大部份時間。我們都怕說錯了話，怕勾起了從前，刺痛了對方的心。
我們說要問候美惠，可是都沒人敢自告奮勇，怕的不只是尷尬，更怕是再觸傷她，因為若一聽到她的哭聲，自己即使再怎樣假裝堅強平伏，亦不能再忍住不掉淚。哭泣會一切斷這拉緊的線，沒有人想品嚐心碎的滋味。
還是我說了由我負責問候她，才結束了這悲傷的會議。但我知道我比美惠好不了多少。
她失去了男朋友，我也沒有了兄弟。
屋外夜色已荒涼，阿明走出了屋外散步。
看著他，忽然躍上心頭的，卻是你衝動熱血的影子，在籃球場上，在大學草地上，在走廊上，也在這房子，都有過你魯莽行事的記錄。在往日的歲月，我都聽過你聲嘶力竭的歌聲，和過你微妙動聽的琴音。
為什麼在以後，我要在照片才能看見你的身影，重讀你的笑容?
人總要在身後才會醒覺失去的沒有痛珍過．．．
又是電話聲．．．從前等著電話是如此心急，今日聽它卻是如此刺耳。
我拿起接聽，出乎意料的是美惠的聲音，很平靜。
「恆已告訴你了？」
「對．．．」我在腦海找尋著可用的片語殘句。
「我聽恆說過明天的聚會了，我也會來的。放心吧。」
「東尼他．．．」我不懂說其他話。
「我知你們想問什麼，也知你們擔心什麼。我可以隨便編一個理由，但我辦不到。東尼不是想大家記著他的離開，而是想大家記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回憶不需和悲傷劃上等號，讓我們一起為他為自己祈禱，這是東尼家人的願望，也是我和他的．．．」
「我明白的．．．」
「其他的事明天再說吧。」
「謝了美惠．．．妳．．．很堅強。」
「是他叮囑的。他說他一向心急，他只是要走捷徑而已，所以我們不需難過，要永遠快快樂樂下去。」
「捷徑．．．」
「再說，．．我除了聽他說的去做，又可以做什麼？我怕不聽他的話，我只會自殺。」美惠突然苦笑了一聲，關上了電話。
我拿著電話筒，突然聽到屋外阿明的哭聲，不再是悲慟，只是低泣。
傷心的不只我一人。
一剎那，我終於清楚什麼叫失去。


第五章：請坦白
那晚括起了狂風暴雨。
這場雨是為某某而下的，這種說法我以前總是哨之以鼻。
可是，那天我真的有了這份感覺。
第二天夜晚，大家總是重聚在一起了，儘管是短短的三天，卻是彷如隔世。
看著大家熟悉的面孔，我突然想起，我有多久沒見過他了？一個月？三個月？
之前的考試日子，大家都很忙，沒時間相見。到放假時，大家又寧願各自待在家中，即使相約也只是三五知已，大夥兒難得再聚。
我們隔了多久沒關心他?
我感到的是內疚感直衝而來。
美惠沒說東尼的死因，大家也不便問。沉默在空氣中擴散。
「我要知道真相，這是我惟一可以表達我對他的抱歉。」阿誠說出了我的想法。
「事情已過去了。追究又有什麼用？」美惠低聲的說。
「可是．．．」
「不要討論這話題好嗎？我們談談東尼的身後事吧。」阿恆說道。
「你可以接受你的家人朋友莫名其妙不知不覺的死去嗎？」阿誠沙啞的喊著。
沒有回答。大家的意見不一，可是都不肯說出口
我們根本沒平心靜氣去談，沒平心靜氣去坦白，也沒平心靜氣去了解大家。
我望著美惠，這個我和東尼都最親近的朋友，彷彿問她：「告訴我們不行嗎？」
她咬咬牙，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嘆了一聲，接受一個不知道原因的朋友離開，我辦到嗎？
至少這一刻，我還做不到。


第六章：月季叢裡的白鋼琴
夜已深，風雨已過。大家都離開了。只剩下美惠說想逗留多一會。
和阿明說了晚安，我和美惠留在空盪的客廳。我看著屋外安靜的花園，只見微風輕輕吹拂，月季花海不期然揚起了一層細浪。
美惠走到身旁，我們都不再說話，彷彿害怕打擾片刻的寧靜，害怕再激起無謂的悲傷。
上弦月的月光反射在玻璃之上，不同的線紋構成了美麗的圖案。忽然地，我回想起昨年我的生日，同樣結的月色下，這裡不再是死寂一片，卻是被朋友們的笑聲，歌聲，和你我的琴聲佔據。我低拉著小提琴，為你飄逸的琴音伴奏。
我還記得就在那時，美惠站近窗邊，架起了畫具，為我們畫了一幅素描。你笑著說大家聚在室內，平白浪費了難得美麗的月色。你很愛我家的花園，你說過，要把你送給我的鋼琴搬到花園，在月光下在花海裡彈奏一首花之戀．．．
忽然的琴聲喚回了我。一切往日快樂的畫面，在那瞬間通通崩潰瓦解。望向花園，在鮮紅的月季花叢中，正放著你那銀白色的鋼琴。但坐在那裡的，不是穿著大大的禮服，神情專一而陶醉的你。美惠輕盈的身影，悲傷的神情在我眼前跌盪。她的十指在發震，琴鍵隨她的手指在顫抖著，一曲花之戀，響遍花園，響遍房子每個角落。
「迷失找不到清晰的路向，無聲色飄遠心中的理想。多得你不捨和不棄，伴我覓尋地老天長，從美麗得知花之戀愛，尋找到跟你編織的夢想，感激獻出熱誠和欣賞，一起步上。」
我輕輕哼哼著，同一隻歌曲，卻再沒有你的感覺。
「彈童話吧。也是他最愛的。」我說著。
琴音稍一停頓，又再揚起。濃厚的哀傷和寒冷剎那充斥著全身。
我沒辦法說出一句話。我跌坐地上，心急促的跳動，美惠的手不再發震了，琴調更加憂鬱低沈，她的眼淚默默落在琴鍵上面。我也想哭，可是沒有淚水，我瑟縮在地，琴聲不知何時中斷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兩把啜泣聲在花園的夜空迴繞。
「我會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我無力的想：「他只是比我們早走一步。」
我無力的說：「不要哭，他不會希望見到我們如此。」
但事實是，在那悠長的一晚，我們為與你難以置信的別離，徹夜無眠地回憶反思。


第七章：路
我由此至終沒有落淚，我想，在第一晚的大醉時，我已為你耗光了。現在，我僅剩下餘力追憶和重拾過去的碎片。
可是地球不會因你或我停止不轉。人生是漫長的路，這是無名氏的古老諺語，讓我們走著你已跑完，還會一直保守著我們的路，這是恆的警醒句子。
「對，你杳然走了，你一向心急，跑了捷徑，但我們卻仍有悠長的道路要走，路程有長有短，可是終有走盡的一天。」
「在終點我們必會重聚。所以只盼你現在，放下你沉重緊張的包袱，就放任著你衝動活潑的性格，不要吝惜你天真爛漫的笑容，也不要浪費你動聽的琴聲。」
「你就在那邊輕輕鬆鬆的休息，痛痛快快發一個好夢，然後等到有一天我們再見，讓我們把路伸延，再重新的走過屬於我們集體的路。」
這是我在一星期後追思會上所說的話，也是在為你準備的回憶錄中的引句。


終章：過
東尼，這不單是我給你的話，也是給我們所有人的話。
我們都是一個整體，這是你說的，也是我們一夥心照的話。
所以我們討厭離開，但我們沒討厭你，我們只是暫別吧，
我希望，在以後我們遊玩工作的日子，你會和我們一起笑，一起喊，一起哭，一起過。
人生如過客，既會一一離隊，只望在路上，你我不會丟下大家。
你是我們的一份子，所以我邀請你陪我們每位跑完人生這條路。
這不是生與死可以奪去的地位。

[ 本帖最後由 AirKID 於 2006-10-1  09:08 PM 編輯 ]

洛奇

我依排都構思緊一個同你差唔多既故事

唉,
近兩次返香港都有慘事發生

AirKID

原帖由 洛奇 於 2006-10-1  12:59 AM 發表
我依排都構思緊一個同你差唔多既故事

唉,
近兩次返香港都有慘事發生

我呢個係真人真事...
呢d事都係諗下就好算

Keith

may your friend rest in peace

洛奇

原帖由 AirKID 於 2006-10-1  01:10 發表


我呢個係真人真事...
呢d事都係諗下就好算

我上上次返香港打俾一個FD就聽到另一個朋友既死訊...

算啦,
D衰野都係唔好講

AirKID

原帖由 洛奇 於 2006-10-1  01:25 AM 發表

我上上次返香港打俾一個FD就聽到另一個朋友既死訊...

算啦,
D衰野都係唔好講

其實講返轉頭
呢篇野真係唔多似小說

洛奇

原帖由 AirKID 於 2006-10-1  01:42 發表


其實講返轉頭
呢篇野真係唔多似小說

我會話每一段都咁短既話其實冇幾章既必要

捷克NeVeD子彈

原帖由 洛奇 於 2006-10-1  02:18 PM 發表

我會話每一段都咁短既話其實冇幾章既必要

係囉,好似有D怪
不過有兩個第四章ge,係咪搞錯左?

AirKID

原帖由 捷克NeVeD子彈 於 2006-10-1  04:54 PM 發表


係囉,好似有D怪
不過有兩個第四章ge,係咪搞錯左?

wholy shit
我仲羅左呢篇野去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