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an Baudrillard有很多中文譯名,內地譯為波德里亞,台灣 譯為尚.布希亞或尚.布西亞,還有波得利雅、鮑德里亞……等等,這些譯名好像是同一個人,又好像是好幾個不同的人,因為連他本人也不大確定自己的身分,只能將自己按不同階段割切成不同的碎片,或非碎片(non-fragments,他總愛在一大堆否定意義的言說之後再加上non這個前綴,一再消解無意義的殘餘意義),有人問他:「你是哲學家、社會學家、作家、詩人,以上皆非或以上皆是?」他的答案是這樣的:「我既非哲學家亦非社會學家。我沒有遵循學院生涯軌舻,也沒有遵循體制步驟。我在大學裏教社會學,但我並不認為我是社會學家或是搞專業哲學的哲學家。理論家?我很願意;形上學家?就極端的角度而言才是;人性和風俗德行的思索者(moraliste)?我不知道。我的作品從來就不是學院式的,但它也不會因此而更有文學性。它在演變,它變得比較不那麼理論化,也不再費心提供證據和引用參考。」
但駁雜的論述中,最有深遠影響的,應是他的「擬像」論,關鍵作是Simulacra and Simulation,此書標誌覑布希亞由七十年代剖析消費社會,過渡至超越經濟範疇、將「真實」(reality)問題化的結晶。與此相關的有一套布希亞式詞彙,如「超真實」(hyperreal)、「擬像」(simulation)、「擬仿物」(simulacrum)等,其基本點則是對「再現」(representation)的存疑乃至否定,消融了「再現」背後假設的真偽、主客分野。你再不能將事物二分為真實(reality)與幻像(illusion),因為擬像就是失落原初的拷貝,符號不再負擔與任何實在性的關係,或攜載意義的功能,事物成了純粹的擬仿。
理論說得深了,我也不想。或者,要具體化布希亞的擬像論,還是從影像入手(畢竟布希亞最關心的還是「影像的惡魔」(the evil demon of images)),看看華卓斯基(Wachowski)兄弟的《22世紀殺人網絡》續集(Matrix Reloaded)吧,據聞這兄弟班導演在開拍續集時,就吩咐演員看劇本前先看看布希亞的作品,尤其是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如果還要多一點淺白的東西,讓布希亞與我們的生活扣連起來,我會在文末引述他兩句話:一是他「擬仿」現代哲學家笛卡兒而來的名句「我購故我在」(I Shop therefore I am),此話十分應合消費社會的香港吧,當然,他對消費社會的見解,並不僅止於為人們製造一句clich赌,他早年提出社會重心從生產(production)轉向消費(consumption),影響了不少論者。另一則他說的話是:We are the first generation living in science fiction。是的,當你身處香港,被超額充溢的視覺符號包圍,電子屏幕自我分裂,符號不斷「內爆」,媒體即是訊息,城市景觀與科幻電影景觀愈來愈相像,你會想到,布希亞,畢竟還是這時代的先知。
【明報專訊】八十年代中的一個清晨,我氣籲籲趕到紐約曼哈頓上西城巿立大學找小阿瑟史萊辛格(Arthur M Schlesinger Jr.)教授。辦公室內,結?紅色蝴蝶結的教授和這個不請自來的外校年輕人談了一個多鐘頭。我本來是準備請教他尼克遜年代和甘迺迪年代的美國總統 (presidency)的風格歧異,但那天教授談興很濃,講了很多,還講了「什麼是歷史」。
到紐約之前,我曾在北加州磨蹭過一段不短的日子,當時加大柏克萊分校有幾個很受學生歡迎的教師,其中之一是社會學系的吉特林(Todd Gitlin),他那部專門研究六十年代美國學生運動的經典名著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堪稱研究美國學運的聖經。一九八九年秋,天安門學運領袖吾爾開希逃到美國輾轉抵達波士頓不久,被台灣在當地辦的《世界日報》指他揮霍無度,天天吃龍蝦。那位記者叫薛曉光,文章見報後,親北京傳媒如獲至寶,全部轉載,展開道德審判,差點沒把吾爾開希形容為商紂再世。經此一役,吾爾開希遭打翻在地,離開民運到台灣從商。這一轉折,和吉特林在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 所說的傳媒一手捧起學運領袖,後來又一腳踢翻他們幾乎一樣。
一九八六年我終于搬到紐約,三年來由美國到英國再回美國,勞碌一場後安定下來,打開書箱開始細讀尼克遜的檔案和文件。尼克遜是美國政壇的傳奇人物,杜克大學法學院畢業後遇上經濟不景找不到工作,只得以五塊錢美金接一個案子,日子十分坎坷。後來,尼克遜與共和黨保守派走在一起,進入政壇後打?極右大旗扶搖直上,一九五二年到六○年他是艾森豪威爾的副總統,六○年大選輸給甘迺迪﹔他不服氣,隔兩年再競選加州州長,又輸,宣布失利那一夜,尼克遜一臉悻然對記者說You won't have Nixon to kick around anymore, because, gentlemen, this is my last press conference,連他都以為從此星沉政海,永不超生。詎料一九六八年他再出山競選總統成功,入主白宮,人們想當然認為尼克遜會循?極右老路走下去,怎知他在白宮文件?棄「紅色中國」而不用,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這一字眼。過了兩年,他派基辛格密訪北京,打開了竹幕。
史萊辛格十六歲進哈佛歷史系,二十歲以優等榮譽畢業,他沒有博士學位,但他是哈佛院士。美國高等院校?人才極多,但象牙塔?的人多不願意趁現實政治這趟混水。史萊辛格不一樣,他專門批評美國總統,用的字眼是Imperial Presidency,在史萊辛格筆下,符合這詞的有兩人,一是尼克遜,一是小布殊。史萊辛格是絕對的自由主義者,他追求的是公義和改革,認定戰爭和美國總統之間有?某種聯繫,這和自由派的「美國是由戰爭堆積起來國家」的認知幾乎是二而為一,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影響了美國社會。這就更不要說他在一九八六年成書的The Cycle of American History了,薄薄的小書,卻對整整一代的歷史系學生振聾發瞶。
朋友拍回來的照片?的故人仍是舊模樣,但他接受訪問時的說話令我覺得這人很陌生。其後,我找到哥大社會學系的journal,吉特林有些看法特刺眼,we should trash what remains of the orthodox left, the shadow of the 1960s, with its censorious reaction against any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its fear that " national automatically means nationalist" 。我覺得,那是對歷史和自己的背叛。
朋友拍回來的照片?的故人仍是舊模樣,但他接受訪問時的說話令我覺得這人很陌生。其後,我找到哥大社會學系的journal,吉特林有些看法特刺眼,we should trash what remains of the orthodox left, the shadow of the 1960s, with its censorious reaction against any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its fear that " national automatically means nationalist" 。我覺得,那是對歷史和自己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