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斯德哥爾摩的《郵政及國內新聞報》(Post och Inrikes Tidningar 〔PoIT〕)創辦於一六四五年,是世界上「最老」的印刷日報,該報於去年(二○○七)一月一日改為網絡日報;除了歷史悠久,《PoIT》在傳媒史的地位並不顯要,不過這份報紙從油墨紙張印刷的實體改為虛擬媒體卻甚具象徵意義。經過近四百年的蓬勃發展,傳統印刷媒體日薄崦嵫,雖如百足之蟲,它不會一下子突然消亡,卻正步向湮沒!
今年三月以七十七高齡從北卡萊納州大學奈特新聞學講座退休的美國著名傳媒學者菲立.梅亞,二○○四年在《消失中的報紙》(Philip Meyer: 《The Vanishing Newspaper》,密蘇里大學出版社)一書中預言:「最後一份印刷報紙的出版將見於二○四三年某日(one day in 2043)」,表示此後世上再無印刷的報章……。梅亞預言會否兌現,不必認真,關鍵是他傳達了印刷媒體、尤其是報刊無可逆轉必將「淡出」的趨勢!梅亞對傳統印刷媒體的未來非常悲觀,並不等於印刷傳媒萬劫不復,因為改變編輯方法的印刷報業仍大有生存空間,不然梅鐸怎會以五十億美元收購道瓊斯公司?印刷傳媒式微,新一代讀者不會感到失落,但是環保分子將會大叫「末日來臨」!為什麼?白報紙消耗量驟降,還有誰去種樹伐木造紙然後再循環植林?屆時抱樹者(tree hugger)無樹可抱,也許便要用納稅人的錢廣植林木了。
《紐約時報》執行編輯凱勒(Bill Keller)去年在倫敦一個紀念性講座上指出(見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Guardian.com.uk),如今報業老闆懷着赴殯儀館的心情參與聚會(討論報業現狀和前景),他們之間的問好(How are you?),皆以對方剛離婚或有傷心事似的腔調出之,寥寥數語(演說全文是五六千字),道盡當前報業經營之艱困。
除了商業因素,令印刷傳媒前景蒙上陰影的,還有其公信力直線下墜,美國康州天主教聖心大學年初的《新聞媒體現狀》(State of News Media)調查指出,只有少於百分之二十的讀者相信「全部或部分」(All or most)報刊的報道和言論,相對於五年前所得的百分之二十七,跌幅不可謂不大。失去人民(讀者)的信任,媒體只是一盤生意,這已有違大多數辦報(及它類媒體)者初衷,更何況這種生意正吹逆風不易經營?大勢所趨造成歐美傳媒界眾多百年老店的股權近年頻頻轉手或多元發展以求存—擁有《華爾街日報》的道瓊斯公司最近賣給梅鐸的新聞集團以至《華盛頓郵報》轉型成為「教育與傳媒機構」,便是二個典型近例。
經濟學制度學派當代掌門人高斯(Ronald Coase, 1910-)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在倫敦經濟學院的學報《Economica》發表那篇只有二十餘頁的短論〈公司原理〉(The Nature of the Firm)指出(有關高斯學術成就及此文內容,見筆者寫於一九九一年的〈私(有)產(權)打敗共產高斯獲(諾貝爾)獎〉一文,收台北遠景社的《經濟家學》一書),公司之出現,皆因市場運作(交易)成本昂貴所致;人們在市場上找尋合適交易對象的所謂「發現代價」(Discovering price為「資訊成本」(「Information cost」的「前身」)太高,而公司的組成正是要令交易成本大降。餘此類推,如今網民每天花長時間於瀏覽搜索千奇百怪、無奇不有的網站資訊,即使能竟全功,大有所獲,其「發現代價」恐怕只有未經深思熟慮者(未有考慮所耗時間、精力的「機會成本」)才願意付出;筆者相信,愈來愈多網民將意識到長此下去的耗損太大,因此會期待能有及時到位,訊息快捷、評論精辟、省時省錢少費勁的媒體新平台。顯而易見,這種既總其成、又經篩選甄別、再經分門別類、提供獨到多元觀點評論的新媒體—無論載體是由文字紙張或視像網絡的光影—正是傳媒業者和工作者要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