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碼
 會員申請
搜索
熱搜: 活動 交友 discuz
查看: 2176|回復: 4

歷史小說: 生命 (第1~5章)

[複製鏈接]
發表於 2005-5-11 22:14:21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其實呢邊小說上年已經開始寫 但因為要寫其多野+學業 停筆左一段時間

今次重新post返哂出黎啦
順便一提這個故事以1812年拿玻崙征俄失敗開始 圍繞當時既沙俄,歐洲同法國進行


第一章 撤退
副題: 看 這麼動魄驚心 就算白雪飛紛 都不吻 不想得我去步行


羅格特無法相信身邊的一切。

在這樣的暴風中前進‚或者說是後退‚已經有一個多月之久了。對羅格特來說‚眼前的敵人實在是從未想像過的強大。暴風雪不停的吹襲‚羅格特的視線在風雪交加下已經變得模糊‚令他在行動上也加倍困難。

羅格特艱難地舉起手掃走面上的雪花‚環看四周‚除了一片白模模外什麼都看不清。羅格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不存在‚儘管如針的冷風繼續剌在身上各處的傷口上‚他卻沒有任何的知覺或痛楚。他只是無助地希望尋求到自己仍然生存的證據。

是聲音感覆了羅格特。各種不同的聲音如利劍一樣‚插進羅格特的身體內。在他耳邊響起的是彷如惡魔的交響樂‚就像是從地獄中衝出來一樣,在白色的雪地上帶給聽到的人無窮的痛苦。是暴風雪無情吹拂的聲音‚是大自然嘲笑的聲音,夾雜著的是遙遠的槍炮聲‚大小不同的呻吟聲‚遲緩而無力的腳步聲,不知是哪一個人倒在雪地上永遠再站不起的倒地聲和如魔幻一般的慘叫聲。這樣的聲音不停刺激著羅格特的思維‚不停折磨著他‚如要把他整顆心臟都要挖出來一樣。

面對如此可怕的呼嘯‚羅格特沒有驚惶‚因為他知道驚慌解決不了什麼。相反的他要多謝這種聲響令羅格特明白到自己尚未消失。儘管正常人應明白到在零下數十度的風雪中是沒可能聽得清這麼的聲音,但羅格特管不了這麼多。他所想到的是: 繼續走吧,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但風雪仍要對這班前進(或者說是後退)的人群盡顯自己的威風。它形成一道道無形的牆, 不停阻止著前進中的人群。就像要諷刺這些人的行動是徒勞無功似的, 把他們吹得左搖右擺。不能力敵暴風雪攻擊的人, 無助地被吹倒, 被丟下, 被大雪所蓋過。他們的生命隨著狂風的吹拂已消失, 可是四周的人對這些跌倒的同伴卻都置之不顧, 繼續走他們的漫漫長路。

或許他們根本就無察覺這些倒下的人‚面對著這樣的暴風雪‚即使是這班人‚這班強悍勇敢的軍人,也照顧不到自己‚連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自控…亦或許,從一開始他們的生命就不是可控制於自己的手中了。但他們想不到這麼多‚在寒冰的環境下‚思考好像特別困難‚連他們的內心也格外冰冷。
羅格特的腳步越來越不穩。極遠處好像傳來了指揮官的響號聲,那該死的響號聲。
「是有什麼通知嗎? 難不成是要我們回頭折返? 難不成是要我們返回那空蕩蕩的莫斯科? 指揮官是否瘋了? 他真的那麼想返去的話, 大可以自己一個返去那地獄裡…不對…對比起現在這裡,已沒什麼地方可稱作地獄。」羅格特想著, 走著。
羅格特的思想已完全違反了一個軍人應有的準則。但是看來不止他一個‚其他的人對這響號聲也充耳不聞。也許他們根本已聽不到了, 在他們的面上要找到生存的證據越發困難, 繼續的向前走是他們生存的惟一力證。

作為軍人‚大前提自然是要勇敢面對任何挑戰和服從長官的任何命令。這是軍人必須格守的。對於這班正在風雪中前進的‚全部熟讀了他們偉大的皇帝所寫的『與軍士言』的軍旅‚除了這兩種原則絕對要遵守外‚追求榮耀‚體面和獎賞更是他們理應要求的。這一班身披光榮的戰衣‚帶著代表自由‚平等與博愛的三色帽徽‚如亞平寧山脈滾下來的洪流般立下奇功的戰士‚勝利的果實曾經是垂手可得的。

為什麼是曾經? 他們也不知道。就如羅格特所想般‚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絕對是難以想像的。到底出了什麼錯? 一支誓要把三色旗插遍全世界所有城鎮的強大軍隊‚擁有著榮譽和傲慢的雄師‚為什麼會淪落到要在寒冰的俄國冬天中落荒而逃的境地?

「怠惰會疲勞你們, 失去光榮的日子, 對你們來說是失去幸福的日子。」「我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這個字」寫下了那神聖的法典的皇帝的話語在羅格特腦中不停的迴響。在這一刻這句說話並未能安慰這支重傷的雄師‚反而像是在他們冰霜的傷口中再撒中盬。

在前面一早己顯得筋竭力疲的同伴終於倒下了。羅格特停下了腳步‚在風雪中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和一個老人家有什麼分別? 一樣是風中之燭, 一吹即逝。羅格特站在倒地的同伴前, 沒有絲毫動作。想起在進跓莫斯科時曾為勝利和手足大肆慶祝一場,曾許下諾言有福同享有難同擋,到撤軍時卻再沒有人理會當時受傷的他,甚至搶走他僅有的分配到物資。要不是他傷勢好轉,恐怕已和在身後數百里的數萬人一樣命運…那些同伴現在自然都已失去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在這樣的大撤退中,誰又有空理會他人的生命?

不單不能有福同享, 甚至不能有難同擋。基督的博愛,偉大的法蘭西民族的精神, 在這個白色的恐怖戰場上有什麼用?

身旁響起了槍炮聲及指揮官悲壯的響號聲, 是藏在附近的農民和俄軍的攻擊嗎? 羅格特回望身後, 又一名同伴倒下了, 羅格特困難地彎下身, 拿起地上那同伴的帽子。光輝的三色帽上出現一個冒煙的子彈孔…雪地上沾滿著血紅的鮮血, 並且馬上結成一層冰霜。羅格特呆站著, 身旁繼續響起子彈橫飛之聲和慘叫聲。指揮官的響號聲越吹越響,身旁其他人開始向前奔走, 但這樣做只會令已用盡氣力的他們加快步向天國。

羅格特已走不動了, 或者他根本已再無走的念頭, 只是凝望著染血的雪地。白色代表著平等, 代表著純潔, 代表著優雅…染血的白色呢? 這個問題應該有無數人思考過吧, 但他們的生命都結束了,再也答不到此際的羅格特。

子彈射穿了羅格特的左腿, 他驀然地倒在地上, 就有如那些離他而去的同伴和其他數十萬名沉睡在雪地上的軍士一樣。可以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羅格特的腦差不多已空白一片, 他想得的只是那遙不可及的家鄉, 那純樸的, 四處響滿的不是子彈聲而是聖詩和福音的家鄉。可以回得去嗎? 就算回去, 那班「都會蒙受你們的賜寵, 歡騰你們的凱旋」的鄉人真的會歡迎他們嗎? 以往的歡欣喜悅只是在滿有勝利, 黃金和美酒的圓桌上轉眼即逝吧。不想失敗並堅持到最後的失敗者, 和一早已自動棄權的失敗者, 又有何不同? 可的惜是羅格特沒有選擇權, 繼續步行和留在這裡, 最後迎接他的遭遇又有什麼分別?

留在這裡的他所受到的只是瞬間的孤寂, 也許, 比起沒人扶持而繼續不知何時終結的獨行要好多了……

雪開始漸小了, 白雪慢慢地散落在這一片雪地上。俄軍正在清理留在法軍屍體身上的任何有用物品。俄軍的指揮官繼續下達命令, 一邊把這些有物理收為已用, 一邊再度追擊那支正被雪所消滅的軍隊……

受著一而再的追撃, 經歷著風雪不間斷的摧殘, 拿破崙光榮的大軍繼續驚心動魄的撤退, 一個又一個的軍士孤獨地消失在俄羅斯被雪覆蓋的平原中…
 樓主| 發表於 2005-5-11 22:16: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爭執
副題: 悲劇與否的爭執源於心靈的討論

「AIDEZ-MOI….(法文: 救命)」一種熟悉的語言傳入了羅格特的雙耳。但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並不是為什麼聽到的是這種語言, 而是為什麼他仍會聽到聲音。

這實在是不可能的, 但確實發生了。雖然笛卡兒那一句簡簡單單的名言「我思故我在」, 在這年代中已沒有多少人關注, 但在歷史的運行中無數人卻在經歷著。羅格特只是其中之一吧。

地板是冰冷而濕滑的, 羅格特發覺自己睡在地上時, 只是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 腦中思考著發生了什麼事。過了片刻他勉力想坐起來, 左邊的大腿卻傳來一陣劇痛, 他摸著痛處, 只覺得手上黏黏的, 經驗馬上告訴他這是乾了的血塊, 而痛楚也彷彿告訴給羅格特知道他尚在人間。

這對很多人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羅格特並不是這麼想。他環觀四周, 全部都是漆黑一片, 看到正前方遠處像是有一兩扇透著月光的窗口, 但映進來的月光對他的視力並無什幫助。身邊繼續傳出各處的聲音, 有著呻吟聲, 呼叫聲, 求救聲和咒罵聲, 全是用著羅格特最耳熟能詳, 最親切的語言。

可惜這沒有帶給羅格特什麼的歡樂。他嘆了口氣,再看四周, 眼睛對黑暗已經開始適應了, 但也只見身邊幾個朦朧的睡著的人影。他扶著受傷的左腿, 艱難的站起並慢慢前行, 途中碰到了幾個睡在地上的人, 並對他回報了微軟的責罵聲, 但羅格特一概不理, 只是繼續緩行到一面牆前再坐下來。他伸出雙手四處撫摸, 左手摸到了牆壁, 羅格特露出了一個苦笑, 把身子輕輕一移, 靠著牆休息著。

儘管四圍的人沒有問起他們身在什麼地方, 但在為一個軍人, 當自己在戰場戰敗昏迷, 到醒來發覺被困在這麼的一個空間, 任誰都知道是什麼一回事。

這是一個牢房, 在一所破舊的, 污穢的監獄之中。

羅格特他們自然沒有旨意他們被俘後還會被俄軍好好的安置, 事實上自從那個驕傲狂妄的亞歷山大一世決定和偉大的法國皇帝作戰後, 任何一方都沒想過會好好的對待敵方, 因此現在他們戰敗被俘還未遇害已是萬幸, 但在他們一班法國軍人心中, 這恐怕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羅格特就伏著這個牢房的角落中, 左腿的傷口因為剛才的行走而好像有些爆裂了, 對羅格特來說, 這種傷口自然不算什麼。他在破爛的軍服中拿出一把輕巧的軍刀, 乘黑摸著傷口, 一下子就把裡面的子彈挑出, 並撕下了袖子的布把大腿包紮起來。

一陣眩暈, 這是這種傷口處理方法後的自然現象。「Donnez-moi une coupure…(法文: 讓我休息吧)」羅格特苦笑著, 他不明白自己剛才的行動有何意義。是讓自己在死前減少痛苦嗎? 處在這樣的環境中, 他靜靜地回想起自從離開巴黎後的短短幾個月, 他是由站在榮耀的天堂中央跌到現在徬徨的死亡地獄中。

羅格特閉起了眼, 和剛才張眼四觀時沒有太大的分別, 一片漆黑的環境, 令羅格特想起昏倒前在雪地撒退時的情況, 後悔著為什麼那時沒有馬上死去。比起現在被關在牢中, 不知將來有何遭遇, 不知最後會在什麼的拷問中痛苦死去, 在雪地中被「寒將軍」冰封而死實在是痛快不知多少倍。

「這樣子真是悲哀。」苦笑中帶著一絲的無奈和絕望。
「這只是你的單方面想法吧, 先生」突然在黑暗中傳出回應。
羅格特沒有張開眼睛, 反正四周看到的都只是一片灰矇矇影像, 他只是把頭傳向右邊(他是依著左邊牆坐著休息的), 笑說: 「這位先生, 難道你認為我們被關在這裡會是好事?」
「對某些人來說, 對我們一部份人來說, 都總比在雪地中戰死好。」那把聲音又響起, 是一把渾厚的, 低沉的, 但卻有著自信的聲音。
「成為敵人的俘虜, 失去了一切, 再也沒有自由, 沒有榮耀, 沒有快樂, 這也算是好事? 」
「在雪地時, 你不是也想過, 那種的光榮喜樂, 不是虛偽的嗎? 為什麼現在又要留戀那些東西呢? 」那把聲音嘲笑著。

羅格特完全呆住了, 自己在雪地昏倒前那短短的思想, 為何會被這個人知曉?
「很多時候, 人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自我發掘各種不如意的事, 飾演著自己想像出來的悲劇主角的角色,享受當中凄苦的心景。你也是其中之一?」那把聲音沒有理會羅格特的沉默。

羅格特靜默了一會「我沒想過會在這裡和別人談論人生的哲學….想像出來的悲劇角色? 你為什麼這樣肯定? 一個人的內心經歷, 只有自己知道。他認為這樣的遭遇是不幸的, 是tragédie (法文: 悲劇), 也是他自己的感受, 這有錯嗎? 」
「你是在和我談論起來了, 先生。」那把聲音笑道。羅格特嚥了一下口水, 說道「回答我的問題。」
「這不是對與錯的差別。如你所說, 一個人的內心感受只有自己明白, 但因此這種想像也只有他自己而生, 只是他對自己和別人作出的比較。」
「這有什麼意義。」
「一個人想像自己是悲劇的主角, 為的只是找出自己與眾不同的地方,確定自己的存在價值。說到底, 也只是想不承認自己不如人吧。」
「是不承認自己的命運。」羅格特戰慄著說。
「一樣意思。一個人碰上不如意事, 找不到方法去解決, 只好告訴自己這是上天的玩弄, 自己是悲劇的主角…與其這樣盲目自我催眠, 不如清醒地面對現實吧。」
「真的以為很多人想當悲劇的主角嗎? 你可以說這是他個人決定的, 但卻是由其他無數人迫他下這個所謂自我的決定。」羅格特喊道。

「有什麼人的行動不是受無數人迫成的? 這裡的人的出生, 入學, 參軍, 有多少是自己下決定? 你們到了莫斯科再離開, 是自己決定的嗎? 我和你被關在這裡對談, 又是我們一開始打算的嗎? 所有人也是差不多相同命運的, 為什麼有些人可以那麼快樂? 你看看那邊廂那小伙子, 他雖然也受傷被俘來這裡, 為什麼可以愉快地大聲唱歌? 你看看你和四周的人, 同樣被關在這裡, 同樣不知未來如何, 為什麼卻要愁眉苦臉? 不是說要你和那小伙子一樣高歌, 也不是要你像我這樣, 在這關頭還和別人高談闊論, 但至少不應像你菅樣, 躲在這角落裡說自己悲哀!」

羅格特又再沉默了, 他張開眼睛, 卻看不清眼前對他說這一番話的是什麼人。眼前的身影是高大而朦朧的, 看來是站著和他說話, 可是當中卻有著一種安穩的感覺。
「你也學習快樂吧。」那把聲音笑著說, 非常的誠懇, 非常的熱切。
「….快樂是一種自我的感覺? 怎麼學習? 開心就笑,傷心就哭,為什麼要虛偽?」
那把聲音沒再作聲。羅格特不明白,卻又好像明白, 不相信, 又好像相信, 內心的爭執, 比起剛才的更熱烈。
………
「啪!!!」突然一道大門打開了, 就在羅格特右邊的牆壁。燈光邊過大門射進黑暗的牢房, 羅格特希望找到剛才和他對話的人, 但面前的只有一班倒在地上或搖搖晃晃地證著, 顯然是受傷的人, 一班身穿法國軍服的軍士。

大門的光被一個巨大肥胖的身體掩蓋了。一個穿著俄軍軍服的軍官對著牢房大喊: 「Все персона внутренности приходит вне немедленно! (俄文: 所有人給我立即出來!)」一陣鼻音極重的俄文從這位胖軍官口中發出, 雖然羅格特明白這句但卻無任何動作, 當然也沒有其他人理會他。
正當他偉起手中軍鞭想發惡之際, 他身後傳出了另一把溫柔斯文的女聲: 「Pardon monsieur (法文: 對不起先生), 請你們出來, 接受我方的檢查。請相信, 這是沒有惡意的。」是極純正的, 極流利的法語。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05-5-11 22:18:4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俘虜
副題: 我們是被枷鎖朿縛了, 最可憐的人


羅格特倚著窗邊, 默默地望著窗外的大雪。
雪實在下得很大, 已經蓋過了大地的一切, 外面吹著冷冷的風, 在嘲弄著窗外遠處站崗的幾個俄國士兵。雖然他們已習慣了俄國的天氣, 但誰也料不到冬天會來臨得如此快。

秋雨和隨之到來的風雪給羅格特這班從遠方來的戰士送出的不是喜訊, 卻是一節節逃亡的哀歌。風雪的吹拂聲就像羅格特在維也納所聽到的安魂曲的音樂, 法軍是安魂曲的致意者, 俄羅斯的大地是演奏台, 上帝就是這場無情的演出的指揮者, 而俄軍卻像野狼似的圍著法軍, 等待著安魂曲的落幕, 好飽嚐一餐。

現在奏樂正到一半, 羅格特卻似推開了為他準備的棺槨, 孤獨地離開了演奏廳。可是等著他的, 卻可能是比最後的審判日更恐怖的未來。至少羅格特這刻被關在這破房間, 既不知身在何方, 也不知時間為何。他只知道的是, 曾和他並肩作戰的同胞, 此刻絕不會像他一樣可慢慢地細看著雪花飛紛, 這樣一場的大雪下得淒美, 卻只會繼續加速遙遠之處生命的消逝。但最痛苦的是, 雪落地也不會即時融化, 而他們即使戰敗也不會即時死亡。在好好安躺於聖母的懷裡之前, 他們會有什麼的遭遇?

羅格特的思緒又回到剛才, 就是在他未被送來這房間之前的片段…

「名字是什麼, 軍藉編號是什麼, 部隊是什麼, 職位又是什麼, 回答我。」一口濃厚歌薩克口音的法語, 來自這位坐在羅格特面前的破椅, 只一味在文件上記錄, 頭也不抬的俄國軍官。
「…」回答他的是羅格特一陣的沈默。
「我沒興趣和你猜啞謎。」他抬起頭來正視著羅格特, 圓圓的長著濃密鬍鬚的面上掛著不耐煩的表情。
「我沒什麼可以回答的。」羅格特望著這位大鬍子, 卻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還不時四處瞟一眼。
「你以為你是在法軍的宿營嗎?」大鬍子笑著說, 雙眼卻直直的望著羅格特。
「因為我不是在的宿營, 我就不用像回答司令官般回答你。」羅格特也在笑著, 面卻因為傷患刺痛地抽搐。
「你不回答我, 可是會比不回答你的司令官更淒慘的。」大鬍子冷笑。
「對待戰俘, 俄國人都是用這樣的恐嚇手段嗎?」羅格特的笑聲滿不在乎卻帶有一絲傷痛。
「這比起你們法軍帶著戰俘東奔西跑地逃走要好多了吧, 在這裡你們至少不用被風雪冷凍, 也不用被子彈打進頭和心臟, 只要你合作的話。」一句話刺激了羅格特, 是就此在外面遭受不幸, 還是在這裡聽著俄國人的質問較好?

羅格特望向四周, 他正置身在一個倘大而破舊的大龐中, 這大概是這所建築的中心, 窗外的明月照著這個大廳所有的人們, 並且映出了剛剛羅格特和一班俘虜步入大廳所經過的通道。羅格特和大鬍子就坐在大廳的中央, 右手邊的幾個俄國士兵正圍著木桌打塞威斯特(註:一種紙牌遊戲), 桌上還堆滿了打睹的夸圖克。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拿著火槍吸著煙不停遊蕩, 呼喝著站崗的雙目無神的兵士, 火爐的火正燒得厲害上, 火光把軍官的影子映照在灰黑骯髒的牆上, 橘成了驚心的畫面。左手邊的幾張桌子後坐在和羅格特面前的大鬍子一樣服飾的官兵, 查問著一個又一個, 和羅格特相同, 甚至更為落泊的法國士兵。 在已經破爛和因衣上積雪融化而濕了的軍服下是冷得抖擅的身體。他們已失去了在歐洲大陸縱橫時的傲氣, 在窗外月色和雪影交織相映下的是一個個沮喪的神情。

在逃亡時, 所有人都受著飢餓和寒冷的折磨, 大家都寧願被俘, 什麼都可以放棄,以為可以免受苦難。但到了真的做了俘虜, 之前的想法又會一掃而空, 為即將失去的光榮和自由而悲哀。人在不同的場合中, 會產生自相矛盾的想法, 而這種想法可主使一個人作不可能的行動, 卻又可瞬間而生, 瞬間而逝。

「你還不肯回答嗎?」大鬍子聲音越來越大。
「法蘭西斯.D. 羅格特。」羅格特心不在焉的答了他, 繼續四處尋找在那些失落的踪影中, 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就站樣而已嗎? 只得名字是不足夠的!」
「你認為, 俘虜, 是什麼樣的人?」羅格特重新望著大鬍子。
「俘虜? 不就是現在的你嗎?」突兀的問題令大鬍子怔了, 再大笑說。
「現在的我和之前的我有什麼分別? 之前的我又是一個俘虜嗎?」
「我不認識你, 也不知道之前的你和現在的你有何不同。對於我來說, 你現在只是個不肯與我合作的人。」
「是的, 之前的我和現在的我相同。我們一直都被各種東西鎖緊著, 永遠走不出去….我們是被枷鎖朿縛了的, 最可憐的人。我是, 你也是。」
「我何時又被朿縛了? 」大鬍子沉著了臉。
「你沒有被真正的枷鎖鎖上。但是你自由嗎? 你可以決定自己的生命嗎? 就在這裡, 這麼的一個小地方工作, 誰又可以看清…」羅格特平靜地說。
大鬍子抓著頭:「為什麼會這樣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們就像那頭喜愛高飛的鷹, 每當想飛走的時間,總是有無型的繩拉住了我們的翼。飛不起的鷹停留在原地, 和被關起來走不出去的人, 有何不同?」
羅格特笑了笑, 望著月光映照下的自己的影子。
「看看你自己! 這樣的失敗者, 什麼都保不住了, 還在這裡胡言亂語幹什麼!」剛才還在遊蕩的軍官突然走了過來, 一口生硬的法語流露著輕慢的態度。
羅格特望著這個對他一面不屑的軍官, 一聲不出。
「知道你現在身在哪裡嗎? 是俄國的軍隊的營部! 你在生存是我們給你的恩惠!我們的身份是絕對的! 你的確是如你所說的可憐蟲, 但我!卡斯霍夫! 是站在你們身上而充滿光榮的! 誰可以鎖住我呢? 」軍官沒有因羅格特的沉默而冷卻, 反而繼續嘲笑, 但並在場的其他人都沒理會他, 彷彿對這種場面已集已為常。
「世上真正可憐而又可憎的, 是那些被枷鎖加身已不自知, 還要在自吹自擂, 並將自己死結縛在他人身上的人。」羅格特冷冷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軍官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了。
「比起你不自知的, 我不會說我比你好, 但你與我都是對等的:俘虜。只是不同的人, 不同的命運的俘虜吧。」
軍官怒吼一聲, 突然舉起了火槍對著羅格特。
「當我的子彈打中了你的頭時, 你就會知道誰是誰的俘虜! 誰擁有誰的命運!」
大龐的所有人都注視著他, 驚訝著這位軍官竟會對一個普通的戰俘吼叫。
「卡斯霍夫上尉…這…」大鬍子一面慌張, 但他的說話又被這軍官的怒吼打斷。
「即使你了結我, 不代表你戰勝我, 更不代表我的命運在你手裡。」羅格特面對著這位步步進逼的軍官, 冷靜地說。
軍官怒望著羅格特, 正待發作, 羅格特突然笑了: 「而且這一刻, 我也不相信你有發射的機會。」
軍官不怒反笑, 厲聲喝道: 「誰可以阻攔我!」
「不知道我夠不夠資格呢? 卡斯霍夫上尉。」一陣冷冰卻又甜美的聲音從走廊傳出, 那軍官馬止怔住了。
羅格特也停住了, 並且望向走廊, 只見一個身穿晚裝的啡髮少女緩緩步進了大龐, 她大約只得十八, 十九歲的年紀。雖然羅格特認為她的一切都不符合那樣的一個營部, 但從其他人對這少女的態度卻可以看出她的地位很高。
少女走到了軍官的身旁, 雙眼正視著他手中的手槍。軍官發了急, 大聲說道: 「這樣的一個俘虜不聽從我的命令, 我有權處罰他。」
少女沒回答他, 反而轉頭望著羅格特, 雙眼出現了異樣的神采, 但羅格特只是木無表情看著她們兩人。
「當然你可以有自己的行事權, 上尉。」少女開口了, 是那麼流利的, 那麼純正的法語。羅格特認出了她就是剛才在獄中「請」他們出來查問的人。
「但是我的說話有優先權, 不是嗎。」少女的話好像非常輕鬆, 但聽在軍官的耳中, 簡直是一道極嚴厲的命令。
軍官咬了咬牙, 手中的槍慢慢放下了。但最先鬆一口氣的, 卻是一直站在他們身旁看戲的大鬍子。
「原諒我們的魯莽, 先生。可是也要請你明白我們和你的處境, 我們只想請你合作。」少女輕輕的微笑, 但身旁的軍官卻已氣得說不出話。
「我也希望你們能回答我的問題。」「什麼問題。」
「你認為, 俘虜, 是什麼樣的人? 是什麼樣的處境?」
少女側了頭作出思考的模樣, 過了不久笑道: 「你這個人很有點意思。克洛夫。」
大鬍子慌忙應道: 「是的。」「請帶這位先生到走廊盡頭的房間, 好等我一會可與他詳談。」
那軍官一聽馬上急了起來: 「但長官….這是違反慣例的。」
「慣例不代表是正確的。」
軍官指著羅格特, 用俄語大吼起來: 「我不明白這傢伙為什麼可以打破慣例!」
本已慢慢走開的少女回過頭來望著軍官, 看得他滿頭大汗。
突然羅格特用俄語對著軍官冷冷說道: 「我也不明白你這傢伙為什麼可以違反指令。」
軍官完全呆住了, 但少女姬發出了可愛的笑聲,. 對著羅格特道: 「去吧, 先生。願上帝與你同在。」又對軍官道: 「上尉你放心吧, 我們仁慈而英明的皇帝會知道你忠於職份的。」說著便走開了。軍官呆住了半刻, 對著羅格特狠狠瞪了一眼才離開…

開門聲打斷了羅格特的思緒。究竟那少女是什麼人, 自己又為什麼問這問題,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只是覺得, 到了這一刻, 一切都好像是那麼灰朦而悲傷。

但是打開了門並笑著走進來的少女將令羅格特改變。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05-5-11 22:22:1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第一次對話
副題: 現實是把鎚子, 總要把記憶越敲越醉

羅格特望著那位少女帶著輕輕的一絲微笑步進了這間破房中, 並且就坐了在羅格特對面的一張椅子上。
羅格特並沒有正面望向她, 只是繼續倚在窗邊, 希望完成自己的思緒過程。
「請坐下, 我的先生。」少女開口了, 聲調雖然甜美, 但語氣卻很堅定。
羅格特只是瞄一瞄她和身邊的椅子, 又轉頭呆看著雪景。
「難得我剛才在外為先生解了圍, 免得了和卡斯霍夫上尉衝突, 就不可以和我短談一會?」
「我的命運不在我手裡, 你何必詢問我意見? 有什麼就說吧。」羅格特把語氣說得如窗外的寒風一般冷。
房內沉默了, 只聽得到門外俄兵的腳步聲。

「雪就算下得再大, 也總有停的一刻。人就算百戰百勝, 也總有落幕的一剎。為什麼要太介意呢?」一句說話刺進了羅格特的內心。
羅格特仍不回頭。「妳說太介意什麼。」
「你認為呢?」少女用一個與這環境迥然不同的天真笑容回答了羅格特。
羅格特呆了呆,轉身慢慢坐下, 便仍望著雪景。
「你沒有即時回答我, 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麼嗎?」
羅格特內心震了震。他當然清楚自己介意什麼, 但他卻不肯承認, 因為他所介意的, 曾經被自己一度否認。為什麼現在又會耿耿於懷呢?

「妳特意找我來談話, 不是談這一個問題吧, 長官。」
「為什麼不可以? 你不是說我何必問你意見, 有什麼都可說的嗎?」 少女繼續笑著問道。
羅格特答不出話, 便四處打觀著房間四周, 就是不看少女的臉, 但映入眼中的只是一間很普通的破房間而已。
「一個人在不同的時刻, 就會對自己, 對身邊的人都有不同想法, 又何需太介懷自己現在與過往是否有衝突?」這句話完全說中羅格特的思潮, 他終於轉頭, 仔細地打量坐在面前的少女。

和剛才在大廳時不同, 少女已經換下了晚裝, 著上了一身很普通的俄國女士服, 但這身服裝甚至少女本身都與現在身處的房間不協調。
少女的面上, 也是掛著一個與四周環境很不相符的笑容, 兩隻眼睛裡藏著一種不拘謹卻又很堅定的神情。羅格特突然覺得, 寧願說四周的環境配不上少女的存在, 而不說少女和四周格格不入。
羅格特驚訝自己的思路, 馬上變回一副漠不關心的神態。
「我不明白妳所說的, 長官。」
「你真的不明白嗎? 但你的表現好像是另一回事啊」少女笑道。
「妳不停的對我說不需要介懷什麼, 這就是我所不明白的。」
「其實你是心知道的, 只是不想坦承吧。」
「……」羅格特又再次轉頭看外面雪景。
那少女所說的不需要介懷什麼, 指的是羅格特現在介意的嗎? 一個自己曾經放棄過和討厭過的主義思想, 在這個環境中卻是不可輕易放下。
「波拿巴已經失敗了, 他的神話已經幻滅了, 勝利和名譽都已不重要了。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
羅格特再次感到震撼, 這是什麼回事呢? 為何他自己的思考, 在他被俘至今短短時間內, 已經被兩個人洞悉到?
看著一面驚愕的羅格特, 少女像是做了一個最成功的玩笑, 笑著說:「不用太驚奇了。這是有人告訴我的。真的說中了嗎?」
「是誰?」羅格特希望可以冷靜下來, 但抖震的聲音藏不了緊張的心情。
「這又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老實說, 比起你之前的任務和經歷, 我的說話不值得你大驚少怪吧。」
羅格特聽了後, 鬆一口氣。彷彿他只是驚訝於自己的想法為何會給人知曉, 對於自己的任務被對方知悉, 卻又好像毫不介意了。
「不需要驚訝, 既然我們知道你的想法, 也自然可以知道你的經歷了。」
「既然如此, 也沒有什麼好問的吧。」羅格特反而輕輕一笑, 令少女有點不知所措。
「當然, 我們雖然知道你的經歷, 但詳情也是只有你才了解吧。」
「妳進來時說的話, 其實只是想帶出妳的問題吧。」羅格特繼續在笑。
「也可以這樣說。」
「你扮作洞悉我的想法, 只是為更深入的秘密?」
「事實上我並沒有假扮啊, 先生。我沒有說中你的想法嗎?」
「是誰告訴你的?」
「我希望你把自己的事先告訴我吧。」回答他的仍是一貫的笑容。
「那麼你想我告訴你什麼?」
「你應該知道的, 我們想知的事, 我的先生。」
「你應該知道的, 我不會告訴妳, 我的長官。」

房間又靜了下來, 兩個人都是微笑地對坐著, 但誰也不說話。
房間的門打開了, 剛才在大廳的大鬍子一面笑臉的走進來, 好像絲毫不察覺房內的奇怪氣氛, 很熟練地點起了爐火, 再對少女行了一個軍禮。
「卡斯霍夫上尉命我向妳報告, 已將皮利斯等人送往杰尼索夫長官所在的小屋處。」
「有沒有皮埃爾的下落?」
「有的。」
「好。告訴上尉, 我明天會出發, 你去吧。」
「烏拉。」大鬍子望向少女笑了笑, 但又對著羅格特皱了皱眉, 走出了房間。
「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我們會對你的經歷和說話有興趣吧。」少女等大鬍子走了後, 轉頭對羅格特笑道。
「想不到連皮利斯都被俘了。」羅格特故意提高了聲音。
「是的。我們得到他的合作, 問出了很多事情, 當然包括了你, 羅格特先生。」
「我不認為皮利和說得出我的什麼。」
「當然他沒有把最重要的告訴我們。但這是因為連他也不知道吧。」
羅格特呆了片刻, 他當然明白少女說話背後的意思。
「也就是說, 他把所知道的都告訴了妳們吧。」
「很抱歉讓你知道這事實, 也很抱歉讓你知道他違反了你們在莫斯科的約定。」
「連這個他都說出來了…妳們何時俘虜他的…」
「不久之前的事。你知道的….在你們離開莫斯科後…」

羅格特的嘆息聲打斷了少女的話, 他目光無神, 雙手像是無目的地擺弄著。突然他又再輕嘆一聲, 望著破窗的玻璃。
「人的記憶也和玻璃一樣, 永遠佈滿裂痕。人最希望得到的, 是這些裂痕的修補劑, 但現實, 卻永遠都是一把鎚子, 總要把玻璃越敲越醉。」
「這要看你拿什麼修補劑了。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 你所選擇的已經錯誤了。」
「妳為什麼這樣說。」
「我說錯了嗎? 你心裡面不是一早這樣認為嗎? 否則你又何需如此說呢?」少女的笑聲令羅格特找不到話反駁。
「不但是朋友, 就算是你的任何人, 都是可以互相利用的。現實就是這樣, 尤其在戰爭中…相信你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吧。」少女突然站起, 走到窗前望著遠方, 慢慢的說道。
羅格特回頭看著少女的背影, 他除了知道眼前這少女, 是有著一個俄國軍隊長官這和她外表完全不符的身份外, 對她實在一無所知。但他下意識感到, 他們竟都是同一類的人。
「妳經歷過什麼。」
少女震動了, 一句語氣這麼平靜的問話, 像是從內心深處的平湖上泛起了過往的漣漪。
「妳經歷過什麼。」同一句說話, 也曾出自一個身份完全不同, 活在一個與此完全不同環境的人口中…
「妳怎麼了…」羅格特驚訝地看著少女, 看出她正在強忍身體的抖震。他的說話令她返回了現實。

「你的問題真奇怪….在這樣的時代, 每個人的經歷不是大同小異嗎?」少女忍著內心在持續的震動說著, 但她握著的椅子扶手的搖擺卻掩蓋不了內心的表現。
羅格特望著少女, 察覺出她的驚惶與震動, 而少女也好像有事情敗露了般, 不知所措在掩飾著。
「為什麼她會這麼激動?」羅格特不明的想著, 但面上卻露出了真切的微笑。

「既然如此, 妳問我的經歷又做什麼? 不是大同小異嗎?」
一副很真摰又輕鬆的語氣, 和他之前的說話迥然不同。
「現在好像是由我問你問題吧。」少女賭氣地笑說。 羅格特也是笑著, 他雖然仍沒有回答問題, 但兩人間這時的沉默, 卻換成了一片輕鬆氣氛了。
少女雙手抬著頭, 直望著羅格特片刻, 突然又道「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我還未聽過一個長官會用有趣的人來形容一個戰俘。」
「怎麼你要如此的介懷身份之差呢? 看來你介意的事真的很多啊。」
「妳試試說, 我不介意的話, 又何怎樣呢?」
「或者我們可以說, 來交一個先生與淑女的友誼, 不是很好嗎?」少女的話有著與她年齡相符的天真, 這種溫暖快活的語調加上爐火, 彷彿令冰凍的房間也如法國南部的鄉間般暖和。
「剛才妳不是還在說, 朋友和任何人都可以互相利用嗎?」一句聽似很刺耳的話, 羅格特卻用很溫和的聲音說出, 令少女像全不介意地笑答:
「那要看你所交的朋友, 和你自己是什麼人了。」
「但願如你所說。」這次卻到少女的話觸到了羅格特的痛處。
少女繼續打量著羅格特, 竟令羅格特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妳沒有了其他話說嗎?」
「我看今次也問不出什麼了。或許由我來問, 是怎樣都問不出什麼了。」少女笑著, 慢慢地站起身, 向大門走去。

「妳打算怎樣處置我?」羅格特急忙地站起身, 在這一剎, 他竟感到, 希望可與她談多一陣子。
「剛才克洛夫, 即是那可愛的大鬍子先生進來時, 我不是說了嗎? 明天我會到杰尼索夫長官那裡, 而你也要一起去。因為最關心你任務的人不是我, 而是他呢。」
「杰尼索夫?…」羅格特靜靜地思考著。
「明天到了那裡之後, 希望你可以對他說出對我也不肯說的事情吧。」
「慢著…長官…」
「你看我的樣子真的像一名長官嗎?」少女報以一個天真的笑容, 羅格特只是站著不動。
「明天見面的時候, 我准許你叫我祖荊亞。好好休息吧, 願主與你同在, 晚安, 我的先生。」少女笑著輕指了羅格特一下, 緩媛步出了房間。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05-5-11 22:24:3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沙姆舍沃村
副題: 看見了熟悉的三色帽子正穿洞冒煙

「終於等到十一月的清晨了。」手裡冒著吐出的白煙, 身體冷得發抖的天氣, 對這幾名俄兵也許習以為常, 但帶有著明天希望的眼眶, 仍然專注地察看四周的環境。
羅格特從地上拾起跌下的三角帽, 上面已經佈著一層薄薄的雪花和灰塵, 不屬於他的血跡亦染上了這片藍色的光榮。雖然昨晚的大雪已經停止, 但一夜未睡的羅格特仍清楚知道寒冬只是剛至。可是, 國家的軍隊已被早來的冬天毀滅了。

大鬍子帶著肥胖的身驅, 搖搖蕩蕩地從破舊的建築物中走了出來, 來到羅格特的身後。
羅格特看了一看他, 又回頭細看這棟把他從死亡邊緣的白色地獄中關回來的破石屋, 心中泛起了不由衷的感激。
「當經過了臨死的關頭後, 更愛惜生命是必然的嗎?」羅格特想著自己的感覺在發呆。
大鬍子輕推了他一下, 咧起了雪白的牙齒對他笑著。
「你應該知道你會去哪裡了吧。」同時又指著遠處幾個披上舊大褸, 身穿戰俘服的法國人。
「你們的長官大概告訴了我。」
「長官?….沒錯…長官…」大鬍子輕聲地重覆這幾句話, 羅格特驚訝著他的反應。
「還是快點走吧。」 大鬍子彷彿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推著羅格特在雪地中走向那方的人群。

「早安, 羅格特先生, 克洛夫先生, 這是一個寒冷而美麗的清晨啊。」昨夜熟悉的開朗笑聲伴著馬啼聲從羅格特身後響起, 他不禁回頭一看, 卻只見那名少女, 纖細的身驅上披著一身潔白新淨的大褸, 腰間牽著一把銀色的短劍, 騎在一匹細小但又精神的白馬上, 及肩的啡髮隨意地散在披肩之上, 就像是要勇敢前往戰場的女劍士一樣。
「羅格特先生, 你在發什麼呆啊。」少女突然彎下身看著羅格特, 令羅格特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側著臉說著: 「妳…妳是來押送我去妳提及的那小屋嗎, 長官。」
「是杰尼索夫伯爵的軍團呢。還有, 我不是准許你喚我做祖莉亞嗎?」
少女天真地笑著, 突然又變出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轉頭對被嚇得一面呆滯的大鬍子下著命令。

羅格特不知道這少女的身份, 也不知道她是以什麼的職位下達著什麼命令的, 但是她對待自己, 對待一個戰俘的態度是如此特別, 這可以如何解釋?
在羅格特思索的時候, 少女已對大鬍子說完了話, 只見她招一招手, 一部四輪馬車緩緩地開到三人的面前。
一雙靈活的黑眼睛又重新望著羅格特, 少女笑著揮手: 「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羅格特先生。」輕輕的一轉身, 白色的身影隨著馬匹的奔馳, 離開了建築物的範圍, 消失在雪地之中。

克洛夫(也就是大鬍子)看著少女遠離, 低頭看看手中拿著要羅格特穿上的戰俘服,又抬頭看著馬車, 低咕嚕了幾聲, 對身旁的俄兵大喊著:
「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找人來負責駕馬車送我們到杰尼索夫伯爵的軍團裡去吧。還有, 給這位…先生送來一套全新的衣服。」
士兵慌忙應對著, 克洛夫順手把戰俘服拋出了老遠。

羅格特沒作聲, 只默默地換下了殘破的法國軍服, 穿上全新的衣裝, 並且拿起了軍服和三色帽上的帽徽。
克洛夫眼看著羅格特把帽徽掛在衣服上, 沒有什麼表示, 只是低咕了幾聲, 推著他坐上了這典型的俄國四輪馬車, 自己也坐了上來。馬車慢慢地走在厚厚的雪地上, 離開了這破建築物。

「怎麼樣呢?」在震動的車子上, 羅格特看著克洛夫一臉有話想說的神態, 終於開口問道。
「沒什麼…」克洛夫像是驚訝於羅格特的發問「只是我不明白瑪姬娜小姐的目的罷了。」
「瑪姬娜小姐?」
「就是剛才的那位小姐啊…你喊她作長官的人。」
「啊…有什麼問題嗎?」
「…我從不曾見過瑪姬娜小姐這樣對待外國人, 而且她從沒允許過別人喚她的名字。」
「她…」羅格特回想起那少女的笑容…「她的全名是祖莉亞.瑪姬娜?」
「沒有人知道瑪姬娜小姐的全名, 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任務與軍階。」
「但是你們卻都服從她的指示。」
「這…大部份都是因為上級的命令…」
「這些事, 你可以說出來的嗎?」羅格特看著克洛夫的不安, 淡然笑著。
「本來當然是不可的了。」克洛夫瞪了羅格特一眼, 肥胖的身驅不安地在四轎馬車內的空間裡移動。「但瑪姬娜小姐又命令我要好好對待你, 包括誠實回答你的問題….我也真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呀。」
「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告訴我還有多久才到目的地吧。」羅格特裝著若無其事的說著, 腦海卻思索那少女的用意。
「是因為她知道了我的任務嗎? 但這也沒必要如此善待我…」
「還有很遠路呢!」克洛夫打了一個嚏, 在搖動的車廂中入睡了。羅格特看著這個負責押送他的肥軍官, 心裡記起了那少女形容他的一句話。「那可愛的大鬍子先生」, 臉上現出了一絲微笑。

馬車繼續在雪地走著, 偶爾路過一些未被雪蓋過的平地令車廂搖晃, 羅格特透過結了冰點的車窗向外看, 外面的世界就像是用雪積成的, 遠處有陣陣的泛綠色。但只是走了沒多久, 已可再見戰爭的跡象, 為雪地了一層染鮮紅, 幾名分不清是俄兵還是法兵的屍體蓋滿了雪倒在地上, 身邊的步槍和軍旗散落一地。看見了熟悉的三色帽子穿洞冒煙, 羅格特沉默地轉過頭去….

「在草地上……在草地上!……」響亮的口笛聲和托爾班琴琴聲伴着舞曲,混和著更遠處傳來的喊叫声, 令羅格特甦醒過來。
「醒來了嗎?」羅格特抬頭一望, 看見克洛夫也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走到車廂前向著車伕喊著話。羅格特望出車窗外, 天空早已變成金黃色了。夕陽的光輝照著雪地上, 映出了一幅壯麗的圖畫。
羅格特又轉看前方, 發覺車子正穿過一條村子的門口, 幾名俄兵和老村民拿著麵包正爭議著什麼。 一個身披紅色披肩的高瘦軍官站在不遠的籬笆旁向著十多名士兵下達著命令。
羅格特看著在村子旁的一個木牌, 上面用簡陋的俄文刻著: 沙姆舍沃村。

車子停在了籬笆的旁邊, 克洛夫打開了車門, 羅格特一下子已閃出了車廂, 他自己才遲鈍地下了車, 站在羅格特的身旁。
剛才那名高瘦軍官慢慢地走了過來, 羅格特看著他瘦長而蒼白的臉, 他大約四十來歲, 但眼神卻像六十多歲的人一樣。 兩隻灰色的眼睛無神地遠眺著羅格特身後的花園, 卻不看羅格特一眼。
羅格特仍是默不作聲, 克洛夫正打算開口說話, 一陣急速的馬啼聲打破三人間的沉靜。
一名三十多歲掛著俄國和哥薩克軍徽的軍官和十多年士兵騎馬趕至, 羅格特可以看出他們全是精銳的哥薩克兵。
那名軍官下了馬, 走向三人的面前, 克洛夫慌忙開口道: 「多洛霍夫長官…」
「ils sont arrivés (法文:他們到了)。」多洛霍夫沒有給克洛夫說下去的機會, 對著那高瘦長官說道。
高瘦長官只是無神地點了點頭, 帶起了手上的帽子, 向著花園走過去。
克洛夫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多洛霍夫馬上轉頭對他喊著:
「有什麼事就找我。」並且指著羅格特說: 「你又是什麼人。」
「一個俘虜, 先生。」羅格特冷靜回答。
「俘虜? 俘虜為什麼身著這套衣服。你掛著的三色帽徽是什麼回事! 克洛夫! 你為何讓這人得到這種待遇!」
克洛夫張開口還未說出話, 身後的一個聲音又已響起: 「克洛夫, 你的行為和我們帝國的主義有所出入呢。」
羅格特回頭一看, 正是昨夜衝著他而來的軍官卡斯霍夫, 只見他雙眼中冒著一種痛快的怒火。
「克洛夫, 你應該好好解釋清楚這事吧。」
「不信任自己的同伴, 向他們苛責要脅, 往往是失敗的因素之一。」
卡斯霍夫怒瞪著羅格特, 拔出了佩槍在羅格特面前搖晃:「帝國的法則中, 沒有一條說不可殺害俘虜的。」
「你們那仁慈的皇帝權杖下就是像你這樣的子民嗎?」
卡斯霍夫正要發作, 克洛夫急忙回答: 「兩位長官, 這可是瑪姬娜小姐的指令。」
多洛霍夫揚了揚眉, 悶哼了一聲, 卡斯霍夫看了看多洛霍夫, 又狠狠地瞪了瞪羅格特和克洛夫, 停在空中的手和槍也放來了下來。

「瑪姬娜小姐就是愛管閒事。」多洛霍夫說道, 正視著羅格特「這個能言善辯的俘虜又是怎麼的一回事。」
「瑪姬娜小姐說, 要交他給杰尼索夫伯爵查問一些事。」
多洛霍夫不再作聲, 揮了揮手讓克洛夫帶著羅格特離去。羅格特轉頭望著多洛霍夫, 只見他和其他哥薩克兵及卡斯霍夫正趕著一班法國戰俘前往另一處。
「Filez,filez (法文:快走)。」多洛霍夫不住地说,這是他從法国人那裡學得最好的话。他的目光一碰到俘虜的目光時,眼睛就突然爆發出残酷的光芒。

羅格特一直在一間小木屋中被關了三天。這兩天裡只有一個俄國老褓姆和克洛夫照顧著他。克洛夫什麼也沒說, 而老褓姆只操著不流利的俄語, 羅格特費了好大的勁也未能和她溝通。
三天來羅格特只是在這破木屋中, 不能走出屋外。他安靜地等待著, 一邊休養他的腳傷, 一邊等待那個找尋他的人。羅格特又思索著那個少女的身份和目的, 但寧靜和寒冷看來並沒幫助到他的思維。
第三天的深夜, 羅格特在屋外徘徊著。今晨屋外曾傳出很嘈雜的聲音, 克洛夫的神情也比之前緊張很多, 但他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半夜窗外, 外面漆黑的世界似是寧靜和不安在糾纏著, 雪花輕輕飄落的花園中, 他突然瞄見了一個簡單的石墓, 一個身著紅色衣服的人正從它前面離開。
羅格特正思想著, 木門傳出了叩門聲, 緩緩地推開了, 但進來的不是近日常出現的克洛夫肥胖身影或老褓姆的矮小身驅, 而是三天前那位高瘦軍官, 他正身披紅色披肩。

「羅格特先生, 很對不起打擾了你。」軍官慢慢的脫下蓋著薄積雪的帽子, 目不轉睛地看著羅格特, 沙啞的聲音流露出的淡淡的哀傷和冷漠。
「我可以和你詳談一會嗎?」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會員申請

本版積分規則

Archiver|手機版|小黑屋|HKCM

GMT+8, 2025-6-21 04:24 , Processed in 0.027513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