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樣的日子並不多見，縱使一年區隔成三百六十多天。你恨不得撥起手中電話，打給所有認識的朋友，與他們分享你的驚喜與憂傷。對我來說，前年的The Motorcycle Diaries與去年的Mysterious Skin，都是這種等級的電影。今年，我等了好久，直到遇上了Little Miss Sunshine。
背景設定於美國的新墨西哥州，Little Miss Sunshine的故事主角是分崩離析、隨時處在瓦解邊緣的Hoover家族。父親Richard Hoover雖然四處推銷著邁向成功的九個步驟，本身卻是中年失業的表率。他的合作夥伴嫌他知名度太低，是成不了氣候的人物。母親Sheryl Hoover煙不離手，總被日常生活的大小瑣事搞得焦頭爛額。她的同志老弟Frank，雖曾是知名學者，卻因為愛上學生，與學術對手成為情敵，慘遭學校解聘。他因此事割腕自殺，送至醫院後獲救。爺爺Edwin Hoover理應窩在老人院安養天年，不檢點的行為卻讓他打包回家。雖已一把年紀，仍是重度的毒品沈癮者，每天不吸上一管海洛因無法度日。兒子 Dwayne是心靈封閉的苦悶少年，房間貼上一張巨幅的尼采（Nietzsche）海報。為了實現成為飛行員的夢想，已經九個月沒說話，凡事皆以比手畫腳代替。七歲的女兒Olive每天幻想著成為電視上的選美冠軍，即使她戴著一副厚重眼鏡，矮胖的身材也不太符合現實社會的審美觀。
這六名各有問題的人物，卻因Olive接到了選美通知，踏上一段趣味橫生、卻也意外不斷的旅程。為了完成Olive的心願， Richard獨排眾議，決定開著那輛狀況糟糕的古董福斯巴士一路向西奔馳，往陽光之地加州前進。黃色的巴士就像一根滑稽的巨型香蕉，將果肉挖空，裡面承載著六個迷途的靈魂。Little Miss Sunshine結合了黑色喜劇與公路電影這兩種最討喜的電影元素，告訴我們一則深刻的議題: 所謂的美國夢，是何其脆弱與虛假的概念。
Little Miss Sunshine是今年日舞影展的大贏家。雖未抱回任何獎項，卻在首映之後獲得全場起立鼓掌的禮讚，隨後也以創紀錄的千萬美元權利金，將發行版權賣給了主流片廠Fox Searchlight。此等精彩動人、完成度高的好看作品，不論編劇Michael Arndt或導演夫妻檔Jonathan Dayton與Valerie Faris，卻都是劇情電影的入門新秀。即便如此，兩名導演卻已是音樂錄影帶的重量級人物。他們的合作對象都是搖滾界的一線隊伍，如Smashing Pumpkins、R.E.M.、Oasis或Red Hot Chili Peppers。從音樂錄影帶發跡，進而轉往大銀幕的發展模式，與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的Michel Gondry，或Leonard Cohen: I’m Your Man的Lian Lunson都很類似。
Little Miss Sunshine常被拿來與鬼才導演Wes Anderson的名作The Royal Tenenbaums相提並論。兩者的故事主角同樣都是一群行事作風怪異，思考模式讓人哭笑不得的天才（蠢才？）一家。然而，如果The Royal Tenenbaums是一杯得經由細細品嚐，後座力才會顯現的黑咖啡；Little Miss Sunshine就是一壺顏色繽紛，極度逗人味蕾的拿鐵。
我們常用哭笑不得來形容一件詭異之事。Little Miss Sunshine讓觀眾前一秒捧腹大笑，下一秒卻飆出辛酸眼淚的獨特觀影經驗，是使它回味無窮的要素。當Olive在選美會上搭配著Motown名曲Super Freak大跳豔舞時，她令人瞠目結舌的舞台動作，不但戳破了在場中產階級的偽善面具，也讓戲院裡的我們笑至抽筋。當Hoover一家人在醫院搬運屍體時，我們一邊替主角們緊張，一邊也體悟了啼笑皆非的荒謬感。當Frank在海邊以法國小說家普魯斯特（Proust）為例，向Dwayne解釋即使普魯斯特寫出了《追憶逝水年華》（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這種傳世萬年的經典作品，卻被當時的社會視為不折不扣的失敗者；人們都得親身走過受折磨的生命，如此才能學習與成長時。我們的情緒隨著兩人之間坦白誠懇的對話而感到豁達。當Dwayne受到人生中最大的打擊，哭倒於公路旁時，我們的思緒也緊緊糾結成一團，久久無法抽離。當老舊的福斯巴士需要人力推動才能開往下一個目的地時，我們理解到無法團結一致，縱使坐擁了再偉大的理想，其實哪邊都去不了。
這部電影除了絕佳的劇本將舊的命題換上新的衣裝，演員的表現也惹人疼愛。飾演靈魂人物Olive的Abigail Breslin，年紀輕輕已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她在今年八月舉行於紐約的樂壇年度盛事MTV Music Awards中，與嘻哈樂隊Black Eyed Peas的團員Fergie共同搭檔頒獎。Abigail Breslin出場時活碰亂跳的可愛模樣，一點都不輸給爭奇鬥艷的成熟女星，獲得滿堂喝采。飾演Dwayne的年輕男星Paul Dano，現實生活也擁有自己的樂隊Mook（它們的MySpace），他擔任主奏吉他手的職位。The 40 Year Old Virgin曾讓我對Steve Carell倒盡胃口。然而他在Little Miss Sunshine裡的角色Frank，卻完全抓住了我的雙眼，Steve Carell在我心中也獲得平反。此外，能在戲院中透過杜比環繞音響聽見Sufjan Stevens的Chicago，當悠揚的前奏一出，我只能渾身起雞皮疙瘩。
Little Miss Sunshine採用了歡愉與低迴並行的方式，讓我們知道眼前的世界，不必然遵守著贏家全拿的定律。美醜從無絕對標準，公道自在人心。即便一群失魂落魄的心靈，也能從茫然的旅程中搜尋到相同的頻率，進而找到久違的自己。當旅程結束，返回孤立無依的家園，或許眼前的人生依舊充滿了崎嶇的暗礁與浮動的冰山，他們都是最美麗的失敗者。
如無意外，Little Miss Sunshine將成為我的年度電影第一名。Highly Recommended.
Ps1. Jonathan Dayton與Valerie Faris曾執導了我非常喜愛的Smashing Pumpkins青春二部曲1979與Perfect。1979是我荒島歌曲的前五順位，充滿年輕意象的音樂錄影帶更可能是我永遠的第一名。眼尖的歌迷將發現Little Miss Sunshine的劇情某處，巧妙呼應了1979；一為明示，一為暗喻。在此我先不說破，待大部分人欣賞完電影之後再行討論。
迪士尼最新的溫情勵志電影？非也，Little Miss Sunshine是齣粗口橫飛的R級（restricted，即三級）黑色喜劇．
女孩的爸爸整天教別人”don't be a loser”，自己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哥哥是個一言不發（是真真正正用紙筆溝通的一言不發），憎恨全世界的憤怒青年．祖父則是滿口粗言，躲在浴室吸可卡因的老頭子．舅父？剛剛因失戀自殺不遂的同性戀者．媽媽可算是最正常的家庭成員，但在這樣一個家，正常人很難支持下去．
由Jonathan Dayton和Valerie Faris聯手執導的電影《小太陽的願望（Little Miss Sunshine）》試圖透過真實重現，讓大家重新去思考選美活動的意義，他們的態度是批判的，但是沒有大聲喝斥的道德使命，不想扮演中流砥柱的衛道人士，他們順水推舟，讓大家都覺得「真是夠了」，自然就有了認知和選擇。
她只有七歲，還在發育，大近視的她不時頂著一副大眼鏡，小肚子也明顯地微微外凸，她的歌舞才藝也不過只有業餘程度，但是美國社會的各種「美國小皇后」選美活動名目多到不勝枚舉，從America’s Royal Miss，All-Star Kids Cover Girl，Little Miss Merry Christmas，Little Miss Sunburst到National Tiny Miss Beauty，名目雖異，本質上卻都是用成人眼光來打造小女孩的「洗腦」行動，奧莉芙在耳濡目染下接受選美活動打造的「美醜觀」，其實是很常見的生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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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6-12-9 16:5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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