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傳說 The Lord of Ash (三) 前往東方的道路

Baggiooo

深夜裡，石頭城到處還是可以看見守衛。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在建築物陰影間穿插的人影。

那些人影，就是巴治與移山。

「看情況，」巴治在暗處窺視著守衛們的舉動，「你走脫的消息大概已經傳遍全軍了。」

移山感到唾液有點難以下咽，似乎是緊張過頭了，「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

巴治搖了搖頭，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要離開石頭城只有硬闖一途，但可以全身而退嗎？這點巴治卻懷有疑問。

正在遲疑之際，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卻自遠而近的傳來；巴治認得那是守衛所穿的軍靴踏地的獨特聲音，心中想著這一場戰鬥似乎是無可避免，右手已經抓住了刀柄，準備大開殺戒…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身旁的民居卻打開了一扇門，走出一個老伯來。只見他向二人揮了揮手，向他們示意；巴治也沒有多想，拉住了移山便走進那房子去。

那房子內並無任何特別，移山正待向那老伯道謝，卻被巴治伸手止住，首先開口道：「為什麼要救我們？你是什麼人？」

移山心中正在嘀咕巴治也是不明來歷的人，卻在對別人無禮，那老伯卻指了指他，道：「你是森羅先生的弟子吧？他老人家好嗎？」

「他很好呀？雖然已經九十八歲了，卻還很健壯。」

那老伯聽了咧嘴一笑，可以看得出那是很真誠的笑容：「那就好了。」

說著他便開始搬起房子內堆滿了一角的雜物來，徐徐道：「想當年我還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山賊，森羅先生為了保護鄉民，不惜一個人來到我們的山寨，對我們曉以大義，哈哈，那時我們還不識好歹，笑他老人家是個愛說教的老不死呢。」

二人這時才明白，這老伯原來是敬服森羅的人，大概他救移山，也是因為移山是森羅的弟子。雖然不知道那老伯是為什麼在搬動那些雜物，但移山這時也連忙上前去幫助他；只是，他的氣力真的很不濟，差點沒有被那些雜物壓倒。

「讓我來吧，」巴治把快要壓在移山身上的那個木箱托住，「你就站在一旁。」

那老伯看著巴治微微一笑，那些明顯的皺紋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大：「聽說森羅先生那位年輕的弟子被抓時，就只有他一個人吧？你大概也是曾受森羅先生恩惠的人，所以出手搭救他吧？」

巴治沒有看他，只是點了點頭。

在氣力大得不尋常的巴治協助下，那些雜物很快便被清理完；就只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大水缸，那老伯深吸一口氣，推動那個水缸：原來在水缸之下，竟藏了一條秘密通道！

「這是我在無意之中發現的，這條通道可以直達城外；」那老伯氣喘噓噓的道：「我一直沒有告訴別人，想不到今天竟大派用場了。」

移山對老伯只感到無限感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想不出來；這時巴治卻開口道：「你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吧。」

「你還想聽啊？」老伯楞了楞，慈祥的笑道：「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吧，只怕追兵快要來到了。」

巴治點了點頭，扯住連聲道謝的移山，又從老伯手中接過火把，走進通道；光線漸漸微弱，他們知道是因為老伯正在把水缸推回原位，就在光線快要消失時，他們再次聽到老伯的聲音：「我的父母妻兒和朋友都在魔王軍鎮壓我們的戰爭中死光了…那時森羅先生對我說…『生存的意義對你而言就是這樣嗎？』…我聽到之後哭了…現在想起來…我生存下來的意義或許就是為了要幫助你們呢…」

聲音驀地止住，移山呆呆地看著那被關上的通道入口；這時巴治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向前路：「走吧，別讓那位老伯的心血白費了。」

移山點了點頭，二人邁步向著幽暗的前路走去。

可是此刻移山並不知道，巴治的心情並不比他平靜。

那是一條幽暗而且狹長的通道，雖然巴治拿著火把，但是二人的能見度仍然頗為有限，只能貼著牆壁蜿蜒而行，走了好久依然還沒有走到出口。

「剛才你說認識老師，」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移山終於打破沉默，「是真的嗎？」

「是真的。」

「你幫助我是因為老師？」

「是的。」

巴治的態度相當冷漠，移山見他似乎不想再提起往事，便改變話題：「你看我們現在身在哪兒？」

「依我們行走的時間和距離看，」巴治說話不經意的向秘道的頂部看了一眼，「我們現在大概已經在城外了。」

逃出城外幾乎等同已經脫險，故此移山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中不禁一陣興奮；但就在這時，巴治卻伸手攔住他，低聲道：「蹲下，不要動。」

移山蹲下身來，只見前方遠處竟閃爍著微弱的燈光，而且一陣踱步聲更由遠而近的向他們接近；巴治立刻弄熄了火把，手握刀柄，向移山低聲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好，躲在我的身後不要動。」

「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這兒的，自稱森羅弟子的小鬼！」

在十數枝火把映照下，無數的人影在地板上晃動，一個身上穿著厚重鎧甲的禿頭漢子率領著數十名守衛堵塞住二人的前路；巴治知道再也躲不下去，便從默然黑暗中走出來。

「你是誰？」

為首的那禿頭漢子只知道移山越獄，並不知道有巴治這個協助的人存在，這時見到他，自然感到意外；可是他身後卻有不少守衛認出了他，驚呼出他的名字來，也是這樣，移山才首次得悉巴治的名字。

那禿頭漢子從部下口中得知巴治的來歷後，便拔出長劍，指著他吆喝道：「你既是我軍的同僚，那便快點把那小鬼交出來！」

答案是肯定的，那禿頭漢子看著巴治搖了搖頭，怒極反笑：「違抗我的命令是嗎？人來！把那個帶上來！」

其中一名守衛戰戰兢兢的從人叢中走出，用雙手把一顆圓形的東西遞了上來；那禿頭漢子高舉著那東西，猙獰地笑道：「還認得他嗎？」

「杜倫老伯！」

移山一眼便把那顆人頭的樣貌辨認出來，不禁脫口驚呼；就在他的反應還未來得及轉為憤怒的時候，巴治卻已經有所動作了！

霎眼間，巴治已經衝到那禿頭漢子身前，拔出鋼刀把他高舉著人頭的左手砍掉；他並沒有因為一擊得手而停下來，因為若在這時停下來，他勢將被為數不少的守軍圍攻，於是腳下使力，猛然衝進人叢裡去！

自懂事以來，移山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死人，縱使森羅從小已經給他灌輸生死無常的觀念，但這刻顯現在眼前的景象卻確實深深的撼動著他的心靈；巴治在人群中揮舞著鋼刀，不要說擋不住他刀刃的守衛，就是來得及提起兵器抵擋的，竟也在兩三招之後被砍掉！此刻的巴治在守軍和移山的眼中，真的就像是魔神降世一般！

移山感到害怕，那麼巴治這時又在想什麼？

很快，真的很快，那為數約二十多人的守軍便被巴治殺得七零八落，即使仍然生存的，也已經被巴治的凶悍所震懾，一時間也不敢再向他攻擊。可是沒想到，那禿頭漢子被砍掉左手後，竟沒有即時昏倒過去，還倒提著長劍，面容扭曲地走向移山；早已被嚇得手腳不能動彈的移山見了，更是驚駭得跌坐在地上！

可是那禿頭漢子還沒有走出了多少步，便被巴治回過頭來，一刀貫穿了左肩，順勢牢牢地釘在地上！

直到這時，移山才有機會近距離的看清此刻巴治的表情：只見他雙目通紅，額上青筋暴現，喉頭更發出一陣低沉的「胡胡」之聲，與之前冷靜沉著的性格是大相逕庭。

移山看到這個表情，除了害怕，竟還生出另一種感覺來。

那是憐憫。

巴治沒有停留，把鋼刀從不知死活的那禿頭漢子身上抽出，便又回身過去繼續廝殺；那些守衛心裡也清楚這次任務若是失敗而回，史提芬是絕對不會饒過他們的性命，故此都是拚了命的作戰著。

但其實他們都很清楚地知道，他們是死路一條了。

是的，戰場上從來都沒有「仁慈」可言；而現實從來都是「殘忍」的。

在鮮血、殘肢和屍體中，最後只有巴治一人仍然矗立，像石像似的背著移山而站；一時間，移山也不敢妄動。

「走吧，只怕還有追兵趕來。」

這一句說話，讓移山知道巴治已經從廝殺的狂暴中恢復，當下也不敢怠慢，匆忙的從地上爬起身來，向巴治走去。

忽然，移山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匆匆的回過身去，像是從地上拾起了什麼似的，才繼續隨著巴治趕路。

巴治沒有回頸，也沒有詢問，因為他知道移山所撿拾的，是杜倫老伯的頭顱；他並沒有告訴移山，他在杜倫老伯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甚至是，他因為看到杜倫老伯的悲慘結局而瘋狂殺戮起來，那中間還包括了他曾經一起共事的同僚。

一切只因為他當天背負起的十字架。

兩人再也沒有說話，而接下來的路也再沒有任何攔阻，只多走了片刻，便到達了出口：天空已經開始發白，照亮了廣闊的草原。而在出口附近可以看見十多匹馬正在吃草，想來大概是剛才那些守軍所留下的馬匹吧。

移山放下了杜倫老伯的頭顱，在地上挖了起來，巴治見了，便幫起手來。挖出一個小坑後，移山便把杜倫老伯的頭顱放了進去，復又把泥土蓋上。這過程裡，兩人還是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彼此都是千頭萬緒，心裡沒有片刻靜下來。

「你懂得騎馬嗎？」

巴治走到一匹馬旁，輕輕的撫著馬背；晨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他身上斑斑的血跡，就像是在訴說不久前的廝殺是多麼慘烈。

移山點了點頭，走到巴治身旁；巴治也不打話，右手輕輕一托，便把他送上馬背。

移山向巴治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這石頭城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巴治回頭看著那座偌大的城池，「至於要到哪裡，我還沒有想到。」

「有興趣跟我一起到武漢國嗎？」

巴治一怔，回頭看著移山，「你說什麼？」

看到他剛才廝殺時那可怖的模樣，巴治本來想移山心裡一定是非常害怕自己，沒想到他竟然還邀請自己同行；而巴治的心思移山也早已猜到，便咧嘴笑道：「這次老師吩咐我到武漢國辦的事，實在是凶險非常，有你在的話，我想我會信心百倍的。」

其實在移山心中，巴治並不可怕，因為就像他的老師森羅一樣，移山能夠從巴治眼中，看出他是一個背負著沉重過去的人；而移山這種悲天憫人的個性，以及可以看到別人所看不到東西的能力，也是森羅樂於教授這個手腳笨拙的弟子的其中一個原因。

巴治想了一會，終於點頭道：「好吧。」

他說完便翻身上馬，直到這時，移山對於身材壯碩的巴治竟具有這麼矯健的身手，還是感到相當的難以置信。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移山。」

「我是巴治。」

兩人雙腿一夾，便騎著馬向著前往東方大陸的路走去。

微風掠過杜倫老伯那個簡陋的墳前；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事跡，但是他卻標示著那震撼大陸的兩人的邂逅。

晉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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