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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ust 14, 2006
《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
jostar2 - 電影評論 | 2006-08-14 13: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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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決勝點》(Match Point) 的劇情宛如拉法葉夫人 (Mme de La Fayette) 筆下的《柯列弗公主》(La Princesse de Clèves),但記得要翻轉性別。簡單一句話:看過 N 遍的故事。
有必要先提典故(因為知道的人不多)。《柯列弗公主》講的是夏爾特小姐 (Mlle de Chartres) 因為去羅浮宮被柯列弗王子 (prince de Clèves) 邂逅、驚為天人,遂答應柯列弗王子的求婚而成為柯列弗公主的故事。但是柯列弗公主婚後又戀上哪木禾公爵 (duc de Nemours),柯列弗王子知悉此事後抑鬱而終,柯列弗公主拒絕哪木禾公爵的追求,隱居鄉間並很快在數年後病逝。《柯列弗公主》是一六七八年出版的小說,遠早於十八世紀各著名的小說,因此在最嚴的標準下被視為是第一本法文小說。其中女方嫁給富裕的男方,但女方另外在婚外情更享有激情的故事已被視為是一種原型,說《愛情決勝點》是《柯列弗公主》的一種變種一點也不為過。主人翁愛爾蘭人 Chris Wilton(由 Jonathan Rhys-Meyers 飾)在英國社會向上爬升的故事,又再讓人聯想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出現在歐諾黑․德․巴爾札克 (Honoré de Balzac) 超知名的小說《高老頭》(Le Père Goriot) 中的二十二歲窮學生厄堅․德․哈斯提尼亞克 (Eugène de Rastignac)──巴爾札克後來又再用很多本小說發展哈斯提尼亞克的變化:他漸漸地往上爬,成為資產階級的一份子。但《愛情決勝點》跟戈伊․德․莫泊桑 (Guy de Maupassant) 的經典小說《帥公子》(Bel-Ami) 才有最高的相似度:喬治․杜華 (Georges Duroy) 以前是位在北非服役的低階軍官,在巴黎經朋友介紹進到一家報社工作。喬治․杜華很受報社老闆 Walter 夫婦的賞識,他看準商機遂積極追求 Walter 夫婦之女 Suzanne Walter;但他也開始計畫除掉他的婚外情人 Madeleine Forestier。
Chris Wilton 本來是一位網球選手,因為厭倦巡迴生涯,換跑道變成網球教練。其中一位他的學生 Tom Hewett(由 Matthew Goode 飾)介紹他參加家族聚會,他自然地接受 Tom 的妹妹 Chloé Hewett(由 Emily Mortimer 飾)的追求而成為 Hewett 家族,最上層的資產階級的一份子。Chris 在婚前就已經陷入迷惘:他就是在 Hewett 家族的豪宅認識了 Tom 的未婚妻 Nola Rice(由 Scarlett Johansson 飾),也擺明了婚後要跟 Nola Rice 續攤來一段婚外情的態度。
雖然之前已有許多變種,《愛情決勝點》的劇本卻以網球碰觸球網的隱喻取勝。那顆球突然被暫停,但 Chris 講得對:「我寧願是運氣好的人,而不是能力好。」球要嘛過球網,則 Chris 勝;要嘛沒過球網,則 Chris 敗。Chris 真的會看杜斯妥也夫斯基 (Dostoïevski) 的《罪與罰》嗎?是,也不是。「不是」是因為我們看到他作弊,他把《罪與罰》放下,另外拿起《如何看懂『罪與罰』》或《如何看懂杜斯妥也夫斯基》之類的書;「是」則是 Chris 做了跟 Raskolnikov 類似的事。我們沒料到《愛情決勝點》的劇情愈走愈黑色,這的確是接近尚․雷諾瓦 (Jean Renoir)、阿耳弗雷德․希區考克 (Alfred Hitchcock) 跟克勞德․夏布洛 (Claude Chabrol) 描繪資產階級、在資產階級中間出人命的調性。所以,我們必須要用人命打破僵局;但我們更期待的是這整個過程該如何具備高貴的氣質。
沒錯,劇本用戒指的畫面誤導我們結局應會是「Chris 敗」,但沒有人能猜得準結局,因為「Chris 勝」跟「Chris 敗」全都說得過去。「Chris 勝」反諷了這個社會多多少少有些畏懼資產階級的媚俗:只要警方多做一些動作,比如到 Chris Wilton 的岳家檢驗彈道,或繼續追蹤已死的小罪犯是否擁有、或有辦法弄到一把獵槍,應該是可以追蹤到真相。「Chris 敗」也不會是太媚俗的結局,至少對 Hewett 家族而言是一大打擊,比如 Chris Wilton 的罪刑是否又再被推諉到他愛爾蘭人的出身,以及 Hewett 家族是否視 Chloé 已生的女兒為羞恥。
《愛情決勝點》是一部特著重強納森․萊斯-麥爾斯 (Jonathan Rhys-Meyers) 的表演的影片,同時也是一部符合行動電話時代的關於婚外情(出軌)的劇情片。強納森․萊斯-麥爾斯的表演讓 Chris Wilton 這一角留有許多曖昧的詮釋空間,因為實在看不出來 Chris Wilton 到底是一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哈斯提尼亞克,還是一位謙虛有禮有氣質但是被激情愛慾誤導的柯列弗公主。看 Chris Wilton 第一次泡上 Nola Rice 的戲,實在是一種純電影式的享受:精準具侵略性的對話,搭上絕對必要的特寫鏡頭。至此筆者明白:即使《愛情決勝點》是第 N 個版本的變種,但正確無誤的卡司、充滿壓迫氣氛的社會情境──英國對愛爾蘭、英國對美國、英國最上層的資產階級(鄉間豪宅、騎術、狩獵)──還有令人無法克制的英格蘭腔都讓影片充滿魅力,絕無冗味。
如果 Lucien Lacombe 的腳踏車沒有落鏈,他還會變成法國版蓋世太保嗎?不少柯吉斯多福․齊士勞夫斯基 (Krzysztof Kieslowski) 的角色都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難道這一切都是「人頭還是十塊」的命?對 Chris Wilton 而言,我認為他領悟到一件事:沒錯,球可能會過網,也可能不會過網,但不要忘記要先做「出球」的動作。《愛情決勝點》是一部場面調度流暢,充滿優雅氣質,確定是反道德因此/而且不乏諷刺意義的影片。罪與罰、罪與不罰的冷血並陳。周星星評價:《愛情決勝點》★★★